第193章 兄弟的酒杯(2/2)
“江辰,林薇,”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不容置疑的祝福和力量,“我作为你们的朋友、兄弟,也作为……一个经历过失去与重生、格外懂得珍惜的人,在此祝愿你们——”
“此生同心,白首不离。”
“干杯。”
他仰头,将杯中清水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他一贯的冷硬果决,却又在此刻,浸满了难以言喻的温情。
台下掌声雷动。江辰紧紧握着林薇的手,泪光闪烁,朝着顾砚辞重重地点了点头。
顾砚辞放下酒杯,对着新人微笑了一下,然后从容转身,在掌声中稳步走下台。他的步伐依旧稳健,只有一直紧盯着他的苏晚晚能看到,他后腰的礼服布料,因为肌肉的持续紧绷而显出极细微的、不自然的纹路。
她立刻起身,迎上前,不着痕迹地扶住他的手臂,将一部分支撑力传递过去,引着他走向预留好的座位。
“很棒。”坐下时,她在顾砚辞耳边轻声说,同时将一个温热的小型暖贴塞进他手里,示意他悄悄按在腰后。
顾砚辞握住暖贴,借着她手臂的力量缓缓坐稳。坐下的瞬间,腰骶部积累的酸痛和僵硬感骤然清晰,让他几不可闻地吸了口气。但他面上依旧平静,甚至还能对邻座前来道贺的某位集团元老颔首致意。
接下来的婚宴,才是对他真正的考验。尽管苏晚晚已经尽量安排,但作为证婚人兼江辰最重视的上司兼兄长,前来敬酒、寒暄的人络绎不绝。顾砚辞不能离席太久或太早,他需要坐在那里,承受着一波波的热闹、噪音、以及不得不进行的简短社交。
他维持着得体的姿态,每一次举杯(杯中永远是苏晚晚提前准备好的、颜色相似的代饮),每一次颔首,每一次简短的回应,都消耗着他大量的精力去对抗身体的不适。骶骨处的钝痛在硬质椅面和长时间固定坐姿的双重压迫下,变得愈发鲜明。下半身的血液循环不畅,那种麻木和刺痛交织的感觉,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尖,反复戳刺着他的神经。
苏晚晚几乎全程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她巧妙地周旋在顾砚辞周围,替他挡掉一些不必要的交谈,适时地递上温水,在他需要轻微调整坐姿时用身体或话语自然地遮挡。她的手指偶尔会借着桌布的掩护,轻轻按在他的大腿外侧,感受他肌肉的僵硬程度,判断他还能支撑多久。
顾砚辞的脸色,在热闹的宴席灯光下,逐渐透出一种不易察觉的苍白,额角有细密的汗渗出,又被他借着用餐巾擦拭嘴角的动作悄然拭去。
一小时,是苏晚晚预设的极限,也是顾砚辞凭着意志力坚守的底线。
当婚宴进行到敬酒高潮,气氛最热烈的时候,苏晚晚对顾砚辞使了个眼色。顾砚辞微微点头。
苏晚晚端起酒杯,拉着顾砚辞起身,走向主桌。顾念被保姆带着,也乖巧地跟在旁边。
“江辰,薇薇,”苏晚晚笑容温婉,“今天太开心了,祝福你们。不过念儿有点困了,砚辞明天一早还有个重要的跨国会议,我们就不陪到最后了,得先带孩子回去休息。你们千万别介意,好好享受今晚。”
她理由充分,语气真诚。江辰立刻明白过来,他太了解顾砚辞的状况了。
“晚晚姐,砚辞,你们能来我就已经……!”江辰握住顾砚辞的手,用力摇了摇,一切尽在不言中,“快回去休息!路上小心!”
林薇也体贴地道:“谢谢顾总,谢谢晚晚姐。今天真的太感谢了!”
顾砚辞对江辰点了点头,声音比平时低哑一些:“新婚快乐。剩下的,交给他们闹。”
简单的告别后,一家三口在众人善意的目光和祝福声中,悄然离席。
走出温暖喧闹的宴会厅,步入清冷安静的庄园走廊,顾砚辞的步伐立刻慢了下来。苏晚晚紧紧扶着他的手臂,几乎承担了他小半的重量。顾念似乎也感觉到爸爸的疲惫,安静地牵着妈妈另一只手,不再叽叽喳喳。
坐进温暖的车厢,车门关上的瞬间,顾砚辞一直挺直的背脊才允许自己稍稍松懈,靠进座椅深处。他闭上眼,眉宇间是无法掩饰的浓重疲惫,脸色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
苏晚晚立刻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便携的神经监测仪,快速为他贴上电极片,监测着数据,同时用手掌在他冰冷的手背上用力揉搓。
“核心温度有点低,肌肉疲劳度超标,神经应激反应明显。”她快速判断,“回去需要立刻热敷、放松,可能还需要一点舒缓神经的药物。”
顾砚辞没有睁眼,只是从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嗯”。他能感觉到身体内部,那根一直紧绷的弦正在缓缓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酸痛和虚脱感。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返回云湖苑的路上。窗外,城市的灯火流转。
许久,顾砚辞才缓缓睁开眼,看向窗外流逝的夜景,低声说:“江辰今天……很高兴。”
“嗯。”苏晚晚握紧他的手,“你也是。”
顾砚辞沉默了片刻,才极轻地承认:“是。”
疲惫是真实的,不适是尖锐的。
但看到并肩多年的兄弟,终于找到归宿,眼中闪着幸福的光,站在人生全新的起点上……那份由衷的喜悦和满足,压过了一切身体上的难耐。
这或许就是兄弟的意义。不必言说,却在最重要的时刻,跨越自身的不便与局限,也要亲自到场,举杯见证。
酒杯里是水,情谊却浓于酒。
车厢内恢复安静。顾念已经靠在儿童座椅里睡着了。苏晚晚依旧握着顾砚辞的手,监测仪上跳动的曲线逐渐趋于平缓。
今夜星光暗淡,但某个庄园里,必定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彻夜不息。
而他们,在短暂的见证与祝福后,回归属于他们的、安静却坚实的港湾。
对于顾砚辞而言,这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