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业的第一记耳光(1/2)

我将锋芒藏于围裙褶皱里,把仇恨熬进骨汤烟火中。来者皆是客,刁难亦是师——每一次赔笑,都是在为复仇铸甲;每一勺汤底,都在为出鞘砺刃。

下午四点的阳光,已然失却了正午的炽烈,带着一种慵懒的暖意,斜斜地投射在“多多麻辣烫”光洁的玻璃门上。店内,刚刚结束了一场短暂的宁静。我和孙阿姨面对面坐在一张空桌前,面前摆着两碗简单的、用中午预留的骨汤煮的清汤面,几根青菜,一个煎蛋,这就是我们的“晚饭”。

“孙姨,抓紧吃,一会儿就该上人了。”我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声音有些含糊。连续近八个小时的站立和劳作,小腿肚已经隐隐发酸,腰部也传来僵硬的信号。

孙阿姨“哎”了一声,低头默默吃着,速度却不慢。她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深处,却有一种不同于在“好味”时的麻木,那是一种参与创造、并被需要着的、微弱的亮光。开业半天,营收远超我们最乐观的预估,这种实实在在的成果,是最好的兴奋剂。

我们几乎是狼吞虎咽地解决了这顿提前的晚餐。碗筷刚收进后厨,还没来得及清洗,门口的风铃就发出了清脆的“叮铃”声。

第一批晚间的客人,来了。

起初是三三两两的学生,然后是下班的附近办公楼职员。如同滴入静水的墨点,客流迅速晕染开来。到了五点半,真正的晚高峰,如同积蓄已久的海啸,轰然降临。

店内的空气瞬间被点燃。

“老板,一份骨汤,多放豆皮!”

“我的香辣,加麻加辣!”

“阿姨,这里再加份米饭!”

“麻烦快点啊,饿死了!”

点单声、催促声、碗筷碰撞声、扫码支付的提示音……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喧嚣而富有生命力的声浪,冲击着耳膜。原本宽敞明亮的店铺,此刻显得有些逼仄。所有的桌子都坐满了,后来者只能排队等候。那条我铺在门外的红地毯,此刻成了天然的排队引导线,一条不算长但绝对引人注目的队伍,蜿蜒到了人行道上。

隔壁理发店的托尼老师倚在门口,看着这排队的光景,手里转着梳子,对旁边的五金店老板啧啧道:“老李,看见没?这张老板可以啊,第一天就这阵仗!”

五金店老板老李揣着手,哼了一声,语气复杂:“人是挺会来事,东西看着也干净,就是……也太火了点。”那语气里,有羡慕,或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这种来自邻里的瞩目,让我在疲惫之余,心底也生出一丝微弱的、被认可的满足感。但这感觉稍纵即逝,立刻被眼前巨大的工作量淹没。

我和孙阿姨像两颗被投入高速运转机器的齿轮,疯狂地旋转着。

我守在灶台前,面前四口小锅同时沸腾。骨汤、番茄、金汤、香辣……不同的汤底需要不同的火候和调味。我的手臂机械般地重复着抓菜、入锅、搅动、控水、装碗、浇汤的动作。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滑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我只能快速用胳膊蹭一下。围裙上早已溅满了斑斑点点的油渍和汤水。

孙阿姨则在前台和后厨之间穿梭。她需要维持排队秩序,引导客人找座(如果有空出来的),收拾碗筷,擦拭桌子,并及时将前台冷藏柜里飞速消耗的菜品补充回去。她的动作比上午熟练了许多,但面对如此汹涌的人流,依旧显得有些吃力,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也顾不上整理。

在排队的人群中,有一个穿着灰色夹克、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焦急张望或玩手机,只是安静地观察着店内的一切——忙碌的我,穿梭的孙阿姨,客人的反应,甚至后厨那隐约可见的汤桶。他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我忙于应付订单,只是余光扫到他,心中微微一动,但无暇深究。

人实在太多了。点菜单像雪片一样堆在灶台边。为了加快速度,我的动作几乎变成了本能。大脑高速运转,计算着每份菜的烫煮时间,协调着四口锅的进度。然而,弦绷得太紧,总有疏忽的时候。

一份豪华套餐,客人点了很多种丸子和肉类。在纷乱中,我漏掉了一颗鱼丸。

另一份,客人要求多加一份方便面,我因为同时照看香辣锅的炒料,忘记放了。

最要命的是收银。孙阿姨不太熟练操作扫码枪,有时需要我帮忙看一眼。在一次同时应付三四个客人结账时,我给一位买了二十七块钱的姑娘,可能因为太过疲惫,脑子一瞬间的空白,误听成了“十七块”,并下意识地报出了这个数字。姑娘愣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后面排队的人已经在催促,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十七块付了款。

这些,都是在极度忙碌和疲劳下,不可避免的细微差错。大部分客人或许不会在意,或者碍于情面没有指出。

但,总有人会。

晚上七点,客流依然没有明显减退的迹象。我的手臂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腰部的酸痛变得尖锐。孙阿姨的脚步也明显沉重了许多。

就在这时,那个穿着灰色夹克、观察了许久的中年男人,终于排到了位置,坐在了靠近灶台的一张桌子。他点了一份最经典的原味骨汤,要求不加香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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