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胜利的空寂（2/2）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去招呼他的客人了。那背影，透着一种置身事外的精明与冷漠。我明白，在这条街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只有永恒的利益和隔岸观火。

在街角的阴影里，那个我见过的流浪汉依旧蜷缩在那里，裹着破旧的棉被，面前放着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碗。他低着头，花白的头发在夜风中颤动。

我走过去，在他碗里放了一张十元的纸币。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没有感激，没有惊讶，只有一片被生活磨砺到极致的、死水般的麻木。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但他那空洞的眼神，却像一根刺，扎进了我心里。他是被这个社会彻底“吃掉”的残渣，是被甩在轨道之外的失败者。看着他，我仿佛看到了如果不拼命向上爬、就可能坠入的深渊。今日的我，踩着李强和王姐的肩膀爬了上来，但谁敢保证，明日我不会成为别人脚下的垫脚石？或者，像他一样，彻底掉下去？

这念头让我不寒而栗，也让我心底那点残存的、无用的悲悯，迅速冻结成更坚硬的求生意志。

徘徊良久，冷风吹得脸颊生疼，却吹不散心头的滞重。我重新回到那间紧闭的店铺门前。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这声音，在此刻听来，像是一个命运的开关。

推门进去，黑暗与死寂再次拥抱了我。但我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被污垢过滤得更加微弱的路灯光，缓缓走到店铺中央。

脑海里，两个声音在激烈地争辩。

一个声音在质问：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利用信任，制造恐慌，挑拨离间，将一个虽然不堪但至少完整的“家”和“业”彻底摧毁！你和邹帅，和李强王姐，本质上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丘之貉！

另一个声音，更加冰冷、也更加现实地反驳：区别？区别就在于，他们是被吃的，而我是吃人的！在这个规则里，要么吃人，要么被吃！你想讲良心？想要求内心的安宁？可以！那就放下一切，像那个拾荒老人一样，滚到角落里去自生自灭！你想爬起来，想夺回失去的一切，想不再被人随意践踏，这就是代价！必须付出的代价！这空寂，这悲哀，就是你选择这条路的附赠品！要么承受它，继续走下去；要么被它压垮，前功尽弃！

我闭上眼，深深地、艰难地呼吸着。空气中还残留着李强留下的烟味，王姐那劣质香水的甜腻，以及失败者特有的酸腐气息。

我不想吃人。

但是……

我必须爬起来。

再次睁开眼时，眼底的迷茫和挣扎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那空寂感依然存在，但它不再试图吞噬我，而是被我强行压缩，沉入心底最深处，变成了一块冰冷的、提醒我勿忘初衷（活下去，爬上去）的基石。那点喘不过气的感觉，也渐渐平复，转化为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带着铁锈味的决绝。

是的，我赢了，赢得并不光彩，甚至双手沾满了污秽与算计。

但这，就是我选择的道路。

站在别人的肩膀上爬上来，固然不堪，但总好过永远被人踩在脚下！

这胜利的空寂，我认了。

这必要的罪恶，我背了。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那个还会为此感到不安的“小张”。

我是这家即将新生的“多多麻辣烫”的老板。

一个为了活下去、爬上去，可以不惜手段的——“食卦人”。

下一步，不再是沉溺于无用的情绪。

而是彻底的清洗，与全新的开始。

将这店里所有失败的、污秽的、属于过去的痕迹，连同我内心最后一点软弱的悲鸣，一起……冲刷干净！

然后，挂上我的招牌。

在这吃人的世界里，用我自己的方式，活下去，并且，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