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沉默中的爆发(1/2)
那两袋从农贸市场带回的高筋面粉,被我沉默地塞进了厨房空置的橱柜深处,像埋下了一颗等待发芽的、不确定的种子。传递给老陈的信息,如同将一封没有地址的信投入茫茫大海,能否送达,何时能有回音,都是未知之数。我所能做的,只有在这间冰冷的、被无形目光注视的“安全屋”里,继续扮演一个顺从的、正在“蛰伏”和“休养”的棋子。
日子在一种近乎凝滞的节奏中流逝。胸口的伤疤逐渐从狰狞的紫红色褪为浅粉,新生的皮肉脆弱而敏感,每一次伸展手臂或深呼吸,都带来细微的、刺痒的提醒。我严格按照康复指南活动身体,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缓慢踱步,像一头被囚禁的野兽,丈量着这方寸之地的边界。冰箱里的储备食物在缓慢消耗,我吃得很少,也很简单,味同嚼蜡,进食更像是一种维持生命体征的必要程序,而非享受。
大部分时间,我坐在那张面对窗户的硬邦邦的沙发上,窗帘拉开一半,目光漫无目的地投向窗外。远处,旧工业区那些锈迹斑斑的厂房和沉默的烟囱,在变幻的天光下呈现出不同的灰色调,像一片被时代遗忘的、巨大的钢铁墓园。近处,新建的公寓楼群如同冰冷的积木,偶尔有窗户亮起灯光,也是转瞬即逝,鲜少有生活的烟火气透出。这片区域,白天尚且有些许车辆和行人,一到夜晚,便迅速沉寂下去,只剩下路灯孤零零地伫立,将惨白的光晕投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孤独,像冰冷的潮水,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它不同于在大学城守店时那种带着烟火气的寂寞,那是一种身处人群边缘的疏离,至少还能听到隔壁老陈揉面的声响,闻到王姨小卖部飘出的酱菜味道,看到学生们青春洋溢的脸庞。而此刻的孤独,是彻底的、被剥离的、与整个世界失联的绝对寂静。只有外卖员按响门铃的短暂瞬间,才提醒着我与外部世界还存在着一丝脆弱的联系。
我依旧执着于通过外卖进行“食卦”推演。这几乎成了我保持精神清醒、对抗这令人窒息的囚禁感的唯一方式。我不再满足于普通的“盲盒”,开始尝试更具挑战性的推演——通过分析同一家餐厅在不同时段、不同配送员手中送出的餐品细微差异,来推断其经营状况、后厨效率甚至员工心态的波动。
一份来自城中某知名连锁川菜馆的“招牌水煮鱼”,在周二晚上七点高峰期的出品,鱼片厚薄不均,豆芽有些发蔫,汤底的麻辣层次模糊,显然后厨在高压下失去了精细;而同一家店,在周四下午三点非高峰期的同一道菜,则鱼片匀称,配菜爽脆,汤色红亮,味道醇厚。这小小的差异,折射出的是餐饮行业在流量波峰波谷间的挣扎与韧性。
我还尝试通过分析配送距离和包装细节,来反向推演外卖平台的算法逻辑和区域运营策略。一份来自五公里外、包装极其考究、附赠了湿巾和口香糖的日料定食,与一份来自一公里内、包装简陋、汤汁略有渗漏的麻辣香锅,其背后的成本结构和目标客户群体截然不同,仿佛映射着这座城市消费阶层的无声割裂。
这些推演,大多琐碎而无实际用处,更像是一种思维训练,一种在绝境中保持大脑锋刃不被锈蚀的自救。我知道,真正的风暴中心,那些关乎地王归属、关乎杨雪及其背后势力下一步动向的关键信息,绝不会流露于这些市井的外卖餐盒之中。
直到那天下午,我点了一份来自城西、以“古法煨汤”着称的私房菜馆的“养生菌菇汤”。
这份外卖的到来本身,就带着一丝不寻常。配送员并非往常那几个熟悉平台的外卖小哥,而是一个穿着普通、神色有些紧张的中年男人,他递过餐盒时,手指微微颤抖,眼神飞快地扫了我一眼,便低下头,匆匆离去,甚至没有要求确认收货(我选择的是线上支付)。
我关上门,心中升起一丝疑虑。将餐盒放在桌上打开。
汤品本身无可挑剔,用的是上好的紫砂盅,密封极好。汤色金黄清亮,各种菌菇炖得软糯,香气浓郁醇正,是下了功夫的老火汤。但我的注意力,立刻被盅底垫着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那不是餐巾纸,也不是宣传单。
那是一张被折叠成小块、边缘有些毛糙的、最常见的黄色便利贴。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我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起那张便利贴,展开。
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是用一种略显潦草、但依稀可辨的笔迹写就:
“李在码头区,旧粮仓,有硬手。”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
但信息无比清晰!
李经理!他在码头区的旧粮仓!而且身边有“硬手”——意味着有保镖或打手!
血液瞬间涌上我的头顶,耳边嗡嗡作响。这张突如其来的纸条,像一道撕裂厚重阴云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我浑噩的思绪!
是谁?是谁送来的这个消息?
是杨雪?她在兑现承诺,将李经理的下落交给我处理?不,不像。如果是她,大可不必用如此隐秘、甚至有些冒险的方式,她完全可以通过司机或者加密信息直接告知我。而且,这字迹……虽然潦草,但似乎……
我的脑中猛然闪过一个画面——农贸市场那个面粉摊主,他用沾满面粉的手,接过我钞票和便签时,那粗短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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