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心态蜕变(2/2)
我抬起眼,看向安然那波澜不惊的脸,做出了结论:“这个团队,技术或许领先,但‘人’的气韵未到圆融饱满之境。现在投入,风险高于收益。pass。”
安然拿着报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她清冷的眸子注视着我,沉默了足足五秒钟。那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精密仪器检测到异常参数时的警示光芒。但她最终没有争辩,只是平静地合上文件夹,声音依旧平稳无波:“明白了。”
我能感觉到,在她那职业化的外表下,对我这种越来越依赖于玄妙“感知”而轻视扎实数据分析的决策方式,产生了一丝疑虑和疏离。
另一次,雷煌兴冲冲地跑来,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某个背景深厚的文化地产项目,因原主要投资人突然撤出,急需资金接盘,条件极其优厚。他唾沫横飞地描绘着项目前景,将其与顶级资源、稀缺地段、政策红利捆绑在一起,听起来确实像一块诱人的肥肉。
我听着,没有像往常那样追问项目细节、核查对方背景、评估潜在政策风险,而是端起那杯狮峰龙井,轻轻吹开浮沫,目光似乎穿透了雷煌兴奋的表象,看到了他近期生活状态的某个侧面。
“雷哥,”我打断他,嘴角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你最近是不是常去后海那几家新开的、打着‘文人雅集’旗号的私房菜?吃的多是些造型精巧、典故繁复,但吃起来颇费手脚的‘意境菜’?”
雷煌一愣,下意识点头:“嘿!老板您真神了!是去了几次,那环境,那格调,确实有点意思……”
“有意思是有意思,”我放下茶杯,语气带着一种洞悉的淡然,“但这类菜过于追求形式感和文化包装,吃多了,容易让人沉浸在虚浮的‘雅趣’之中,麻痹了对真实风险和利益计算的敏感度。你说的这个项目,表面上看,文化赋能,资源稀缺,如同那摆盘精美的意境菜。但其底层逻辑是否清晰?现金流是否健康?背后的权力结构是否稳固?我看,未必。这里面,有股‘虚浮’之气,像是精心编织的幻梦。你的判断,被那几顿‘雅宴’带来的虚荣感干扰了。”
雷煌脸上的兴奋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窘迫,以及一丝对我这种“无所不知”的忌惮。他张了张嘴,想反驳,但最终只是讪讪地挠了挠他那板寸头,咕哝道:“得,您说有问题,那八成就是有问题……我,我再好好查查。”
独自一人,夜深人静时,我甚至会缓步走到窗前,俯瞰脚下这片由无数灯火、欲望和梦想构成的、庞大而复杂的都市丛林。一种混合着豪情、掌控欲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骄矜的情绪,在我胸中激荡。
“规则……”
我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或许,不久的将来,我也能参与制定……属于我的规则。”
这种心态的蜕变,如同墨滴入水,缓慢而不可逆地渲染着我的整个意识。我越来越少主动征询邹帅那套圆滑的“关系学”,对安然提供的那些需要耗费心力解读的硬核数据,也时常带着一种“我已窥见本质”的傲慢快速略过。我越来越沉醉于依赖自己那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的直觉和“望气”能力,沉浸在这种全知视角带来的、日益膨胀的掌控感中。
我没有察觉到,这种悄然滋生的“俯瞰”心态,正如同一层透明的薄膜,开始隔在我与我赖以生存、需要时刻保持敬畏与谦卑的“食卦”本源之间。
洞察,在赋予人无上力量的同时,若失去了对未知的敬畏和对自身局限的认知,其本身,也可能成为最致命的盲点。
窗外的京城,星河倒悬,灯火如织,依旧按照它自身的、复杂而古老的韵律运行着。
而我,立于云端,自觉洞悉了一切。
却未曾想,云层之上,或许还有更高的苍穹。
而脚下的云,终究只是水汽的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