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方法论初显·食鉴(2/2)

但我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但是,它们在离开产地后,运输链的某个环节——大概率是在跨洲航空运输的中转仓储阶段——经历过一次短暂的,但足以影响其核心品质的温度波动。”

供应商代表脸色一变,立刻反驳:“不可能!我们的冷链记录完美无缺!”

我没有与他争辩,继续陈述我的“诊断”,如同医生宣读化验单:

“持续时间不会很长,可能只有两到三个小时。温度或许没有跌破冰点,但肯定超出了它最适宜的、极其狭窄的保鲜区间。导致其内部细胞结构受到了微小的、却是不可逆的损伤。”

我指向那颗“国王”:

“其香气因此损失了至少三成的层次感。原本应该蕴含的、类似成熟榛子、雨后林地植被、甚至一丝微弱蜂蜡的复杂尾韵,变得模糊、扁平,而被一种……急于挥发的、略显单调的、甚至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败感的浓烈所取代。”

我的手指移向它底部的那个褶皱:

“而这里的硬度,比其他部位低了约百分之五。这意味着,它的腐败进程,将从内部,从这里,率先开始。虽然外表依旧光鲜,堪称‘国王’的仪表,但其灵魂……已经受损了。”

我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震惊的脸庞,最终落在那位供应商代表变得苍白的脸上,语气斩钉截铁:

“这颗,以及旁边那几颗同样‘完美’的,已非‘顶级’。它们的最佳风味窗口,已经提前关闭了。它们的价值,远不及旁边那些个头稍小、香气稍淡,但生命力完好的普通品。”

死寂。

暖阁内仿佛连梅花的暗香都凝固了。

那位意籍主厨张大了嘴巴,看看松露,又看看我,眼神中充满了荒谬感和难以置信。几位美食名宿面面相觑,眉头紧锁,有人忍不住再次俯身去嗅闻,试图找出我所说的那些“瑕疵”。

顾老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他看向那位供应商代表,眼神锐利:“菲利普先生,张先生所言……?”

那位菲利普先生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想辩解,但在顾老和我那洞穿一切的目光下,最终,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低下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承认:

“在……在巴黎戴高乐机场中转时,因为地勤罢工协调失误,冷藏车确实在非控温区……滞留了接近三个小时……我以为,外表无损,香气依旧浓烈,足以……”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一切已不言自明。

刹那间,暖阁内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之前的审视、傲慢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极度震惊、深深敬畏,以及一丝火热的、仿佛看到神迹般的狂热。

“微观洞察”……这不再是“观澜”发布会上的一个华丽辞藻,而是在这顶级的品鉴场上,用无可辩驳的事实,确立了的绝对权威!

顾老率先抚掌,叹息声中带着由衷的敬佩:“窥一斑而知全豹,察细微而断本质。张先生这‘食卦’之法,已近乎于道矣!老夫……心服口服!”

这一次,他的“服了”,比在省城时,更多了几分沉甸甸的重量。

品鉴私宴在一种全新的氛围中继续,我成了绝对的中心。没有人再关心那些“受了内伤”的黑松露,所有人都围拢过来,试图与我交流,探讨“食卦”的奥妙。

当我离开“兰轩”时,老管家亲自送我至门外,姿态比来时更为恭敬。我知道,“食鉴”之名,将随着今日在座这些挑剔的舌头和精明的头脑,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迅猛、更可信的方式,在京城最顶级的圈层里传播开来。

“观澜”的锋芒,已不再仅仅是理念和口号。它拥有了足以切开一切虚伪表象的,第一把、也是最为锋利的“手术刀”。

而这,仅仅是我踏入这京城深水区后,展示出的第一种“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