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将计就计（2/2）
“不。”我摇了摇头，坦诚得近乎残酷，“我并不知道杨总您的船是否牢固。我只知道，周老板的船马上就要沉了。而我，不想淹死。至于您的船，”我顿了顿，目光毫不避让地与她对视，“至少目前看来，它还在水上，并且，您似乎愿意给我一个上船的机会。这就够了。”
我这番毫不掩饰功利和现实的话，反而让杨雪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真实的、带着些许欣赏的弧度。
“你很坦诚。”她说，“比那些满口忠义、实则首鼠两端的人强得多。我喜欢和聪明又坦诚的人合作。”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肃：“既然你以‘食卦’示诚，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这边掌握的情况。李经理透露的所谓‘容积率利好’，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规划局内部确实有倾向性意见；假的部分是，这倾向并非指向周老板，而是……另有其人。周老板得到的，是一个被精心修饰过、旨在让他盲目乐观、放松警惕的假消息。”
我心中一震！果然是个陷阱！一个旨在让周老板疯狂加注，然后在其最高点时给予致命一击的陷阱！
“至于赵永昌在环保环节的动作，”杨雪继续道，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光，“确有其事，但并非针对周老板，而是我们双方都需要警惕的第三方搅局者。李经理故意混淆视听，将祸水引向赵永昌，其心可诛。他真正的目的，恐怕是借你之口，‘坐实’周老板对赵永昌的错误判断，从而引发双方火并，他好从中渔利，甚至……借此向某些人递交投名状。”
一切豁然开朗！李经理的背叛，远比我想象的更加彻底和恶毒！他不仅是要牺牲我，更是要利用我作为棋子，挑起周老板与赵永昌的争斗，为他和他的新主子（很可能是邹帅）创造乱中取胜的机会！
“好一招一石三鸟！”我冷冷道，“既除了我这个知情太多的‘旧人’，又重创了周老板和赵永昌两个主要对手，还能向新主表功。”
“所以，”杨雪看着我，目光灼灼，“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将计就计，可不是一句空话。”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我要展现出我的价值，不仅仅是“食卦”的预见性，更是破局的智慧和执行力。
“李经理不是想让我起卦，指认赵永昌吗？”我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锋芒，“那我就‘如他所愿’！”
“哦？”杨雪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会给他一个他‘想要’的卦象。”我缓缓说道，脑中飞速推演着计划的每一个细节，“这个卦象，会‘明确’指出赵永昌将在环保环节，利用其与‘清源环保基金会’的隐秘关系，在最后的专家评审会上发难。证据嘛……自然会是‘卦象显示，关键线索藏于基金会近期举办的某次慈善晚宴的受邀名单与具体消费记录之中’。”
杨雪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清源环保基金会……那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背景强硬的非营利机构，以周老板的行事风格和人脉，根本不可能去深入调查，反而会认为这符合赵永昌‘伪善’的行事风格。他一旦信了你的卦象，必然会调动所有资源，甚至动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去‘核实’和‘应对’，这势必会触怒基金会背后真正的力量……”
“届时，”我接口道，语气冰冷，“不需要我们动手，自然有人会替我们收拾周老板。而李经理，他既然那么想把我推出去顶罪，那我就把这个‘功劳’，连本带利地还给他！我会在提供给周老板的卦象解读中，隐晦地暗示，此事的突破口，需要一位‘深得信任、且与对方阵营可能有某种微妙联系’之人去执行，效果最佳……”
杨雪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愉悦和赞许：“妙！如此一来，周老板盛怒和慌乱之下，最可能派去的，就是这位‘深得信任’又‘可能有微妙联系’的李经理！让他去啃这块最硬的骨头，去面对基金会背后那些他根本得罪不起的人物！无论成败，他都里外不是人！好一个将计就计，借力打力！”
她看着我，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激赏：“老板，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不止有一双能窥探天机的眼睛，更有一颗懂得如何在这修罗场中活下去的、七窍玲珑的心。”
“活下去而已。”我平静地回应，并没有因为她的赞赏而得意，“那么，杨总，合作的基础？”
杨雪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郑重：“我会提供必要的支持，确保周老板能‘顺利’地收到你这份精心准备的‘卦象’，并对此深信不疑。同时，我会动用我的关系，在适当的时候，‘帮助’周老板的人，更顺利地触怒清源基金会背后的那尊真神。至于你……”
她顿了顿，说道：“事成之后，地王项目，我要分一杯羹，而你可以得到一个新的、干净的身份，一笔足够你安稳度过危机的资金，以及……我杨雪，在这座城市里的友谊和保护。”
友谊和保护？我心中冷笑，在这种地方，这些东西比玻璃还脆弱。但至少，这是一个明确的、各取所需的交易。
“可以。”我点头，“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说。”
“李经理。”我吐出这个名字，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事成之后，这个人，必须交给我处理。”
杨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想从我眼中看出更多的情绪，最终，她缓缓点头：“可以。一个背主的狗，留着也是祸害。就当是……我送给新合作伙伴的一份见面礼。”
交易，在这一刻，正式达成。
我们又低声商议了一些行动的细节，如何传递信息，如何把握时机，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整个过程，我们都压低了声音，在这被书香包围的幽暗卡座里，策划着一场即将掀翻城市格局的阴谋。
离开“茶语心声”时，外面的天色更加阴沉，似乎随时可能落下雨来。我重新戴上帽子和口罩，汇入街上稀疏的人流，感受着胸腔里那颗重新有力跳动的心脏，以及其中燃烧着的、冰冷的火焰。
周老板，李经理……你们以为我是一枚可以随意摆布、随意丢弃的棋子。
却不知，我这枚棋子，早已磨利了边角，淬上了剧毒。
棋局，才刚刚开始。
而执棋的人，未必总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