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缄默法则(1/2)
派出所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沉闷气味。苏晓雯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将纸箱里那些残缺资料上的人名、时间点、以及任何可能存在的关联,逐一录入电脑,试图构建一个初步的关系网络。然而,信息实在太少,像一盘散沙,难以聚拢。
林宸站在窗边,目光透过有些污浊的玻璃,落在派出所院外那几个尚未散去的身影上。他们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男人,穿着朴素的旧衣裳,或蹲或站,看似漫无目的地闲聊,但偶尔瞥向派出所方向的视线,却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审视和警惕。那不是普通村民对外来者的好奇,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监视。
“这地方,真他妈邪性。”张猛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他性子急,最受不了这种黏糊糊、暗流涌动的氛围,“像个铁桶,密不透风。”
“不是铁桶,”林宸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窗外那些无形的耳朵,“是蛛网。我们一进来,就已经触动了它。”
他转过身,看向苏晓雯:“晓雯,有什么发现?”
苏晓雯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秀气的眉头微蹙着:“关联性很弱。王福贵父母早亡,没有直系后代,只有几个关系很疏远的堂侄,笔录显示他们和王福贵往来很少,对他的死因也表示没有异议。社会关系方面,他主要在镇上的几个石料厂打零工,记录里提到最多的是‘兴旺石料厂’和‘德顺石料厂’。”
她顿了顿,指着屏幕上自己初步绘制的简易关系图:“比较值得注意的是,当年出具死亡证明的周医生周明,他的小舅子,是德顺石料厂的会计。而发现尸体的邻居刘老汉,他的儿子刘强,则在兴旺石料厂当司机。不过,这只是基于现有信息的关联,不确定是否有实际意义。”
“任何关联,在真相大白前,都可能具有意义。”林宸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写下了“王福贵”、“周医生”、“刘老汉”、“兴旺石料厂”、“德顺石料厂”这几个关键节点,并在它们之间画上问号。“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能连接这些节点的线。”
“线?我看这帮人嘴巴比蚌壳还紧。”张猛哼了一声,“走吧,别在这磨蹭了,直接去找那个老刘头和周医生,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三人收拾好东西,走出会议室。李所长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脸上堆着笑:“怎么样,同志们,资料看完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我们想去拜访一下刘老汉和周医生,了解点情况,麻烦李所给指个路?”林宸语气平和,目光却直视着李所长。
李所长的笑容瞬间又有些勉强,他搓着手:“这个……刘老汉家还好说,就在镇子东头。周医生嘛……他今天好像去县里进药品了,不在卫生所。”
“哦?这么不巧。”林宸不动声色,“那我们先去刘老汉家看看。”
“行,行,我带你们去。”李所长似乎松了口气,连忙在前面引路。
走出派出所,院外那几个闲聊的镇民立刻停止了交谈,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们三人身上,那眼神复杂,混杂着好奇、戒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林宸心中一动,这种同情,并非针对死者王福贵,反而更像是针对他们这三个外来者。
青石镇的街道狭窄而安静,路面是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两旁是些高低错落的自建房,墙面上大多贴着白色或灰色的瓷砖,有些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红砖。许多人家门口都堆放着一些石料边角料,彰显着这个小镇的产业特色。偶尔有摩托车驶过,引擎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路上遇到的镇民,无论男女老少,看到他们这一行由副所长带领的“外人”,都纷纷避让,或者干脆转身走进屋里,关上房门。一种无形的隔阂感,像冰冷的雾气,弥漫在空气里。
“李所,镇上人对警察都这么……警惕吗?”苏晓雯忍不住小声问道,她感觉浑身不自在,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李所长干笑两声:“呵呵,小地方,民风淳朴,就是有点怕生,怕生而已。”
怕生?林宸心里冷笑。这绝不是怕生,这是一种有组织的、心照不宣的集体沉默。
刘老汉家住在镇东头一个略显破败的院子里。几间低矮的瓦房,院墙是用石块垒砌的,缝隙里长满了杂草。一只土狗被拴在院子里,看到生人,有气无力地叫了两声。
李所长在院门外就喊开了:“老刘!老刘头!在家吗?市里来的领导,找你了解点情况!”
喊了好几声,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汉才慢吞吞地从屋里挪出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迟缓。他看到李所长身后的林宸三人,尤其是他们身上与小镇格格不入的气质,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
“李……李所长,啥……啥事啊?”刘老汉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没啥大事,就是三年前王福贵那个事,市里领导想再问问你当时发现的情况。”李所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
一听到“王福贵”三个字,刘老汉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连连摆手,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不……不晓得,我啥都不晓得!都过去那么久了,我老了,记不清了,真的记不清了!”
张猛眉头一拧,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缓些:“老人家,你别紧张,我们就简单问问,你当时是怎么发现王福贵出事的?”
“我……我早上起来,看他家仓库门开着,喊他没应,就……就进去看了一眼,就……就看到他躺那儿了……”刘老汉语无伦次,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张猛和林宸,“别的我啥都不知道,我就喊了人,后来派出所就来了……李所长都知道的!”
他的说辞,和三年多前笔录上的内容几乎一字不差,像背诵了无数遍的课文。
林宸没有急着追问,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个简陋的院子,最后落在刘老汉那双布满老茧、微微颤抖的手上。“刘大爷,”林宸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你别怕。我们只是想弄清楚真相。你当时进去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比如,仓库里东西摆放的位置不对?或者,闻到什么特别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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