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篡改的回忆(1/2)
市局刑侦支队的会议室,空气仿佛凝固了。
白板上,“回头一眼”和“凉飕飕的眼神”这几个字被红笔重重圈出,显得格外刺眼。之前因为找到车辆线索而带来的一丝兴奋,早已被一种更沉重、更令人不安的情绪所取代。
张猛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妈的!如果那王八蛋真的发现了沈老爷子,那他会不会……会不会事后……”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每个人都懂——灭口。一个高智商罪犯,在作案时被发现,即便不能完全确定目击者看到了多少,出于绝对安全的考虑,做出极端行为的可能性并非不存在。
陈建国队长的脸色黑得吓人,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理论上存在这种风险。但对方如果真有灭口的打算,恐怕不会等到十年后的今天。更可能的是,他当时评估后,认为一个住在对面老人、隔着一段距离、可能只是无意中瞥见的老人,威胁等级并不高,或者当时条件不允许他采取更激烈的行动。”
“但那种‘被看到’的感觉,就像一根刺,肯定会让他不舒服。”林宸接口道,目光锐利,“对于一个追求完美犯罪、控制欲极强的罪犯来说,一个潜在的、不受控制的目击者变量,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他或许不会选择物理上的消灭,但很可能……会采取其他方式来‘处理’这个变量。”
“其他方式?什么方式?”张猛追问。
林宸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白板前,看着沈老先生那些前后矛盾、混乱不堪的证词碎片,一个极其可怕却又合乎逻辑的猜想,逐渐在他脑海中成型。
“我们一直在假设,沈老先生记忆的混乱,主要源于阿尔茨海默病的病理变化,以及可能存在的创伤性应激自我保护。”林宸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激起层层波澜,“但是,有没有另一种可能——他记忆的混乱,尤其是那些格外矛盾、不合逻辑、甚至自我否定的部分,并不仅仅是疾病和创伤的被动结果?”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有没有可能,是有人……主动地、有意地,利用了他的病情,通过某种方式,污染、篡改甚至植入了一些错误的记忆片段,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的证词变得彻底不可信,甚至自我矛盾,从而从根本上废掉这个潜在的‘人证’?”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这个想法太大胆,太骇人听闻,以至于另外三人都愣了几秒。
“篡改记忆?”张猛第一个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林宸,这……这怎么可能?这又不是拍科幻电影!怎么篡改?”
“并非不可能。”接话的是赵思妍,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技术性的冷静光芒,“从犯罪心理学和神经语言学编程的角度,是有操作空间的。尤其是面对沈老先生这样记忆本身已经开始衰退、认知能力下降的老年人。不需要什么高科技,只需要重复的、带有强烈暗示性的错误信息灌输,就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甚至扭曲他的记忆。”
她进一步解释道:“比如,反复地、以看似关心或闲聊的方式对他说:‘老爷子,您记错啦,那天晚上安静得很,哪有什么狗叫?’或者‘您肯定是做梦了,那天晚上下雨呢,怎么可能热得睡不着?’甚至更直接的:‘您可别瞎说,那天晚上您睡得早,什么都没看见,乱说话可是要惹麻烦的。’”
“长期、反复的心理暗示,会不断动摇他本就脆弱的记忆根基。”林宸补充道,“就像在一幅原本就模糊不清的画上,不断地泼洒各种颜色的墨点,直到最后,谁也分不清画的原本模样是什么。这对于一个高智商、精通心理操纵的罪犯来说,并非难事。他不需要让老人的记忆完全符合他的设计,他只需要让记忆变得足够混乱和不可信,就达到了目的。”
陈建国缓缓点头,脸色无比凝重:“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这个对手,就不仅仅是狡猾了,而是……可怕。他不仅在事后清理了物理现场,甚至还想到了要‘清理’可能存在的‘记忆现场’。”
“而且,如果真有人这么做,”林宸目光沉沉,“这个人,必须能够频繁地、不引人怀疑地接近沈老先生,并且是在案发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甚至可能持续至今。”
这个人,可能是谁?
亲戚?邻居?社区工作人员?甚至……某个看似热心的陌生人?
范围似乎一下子扩大了,但又似乎指向了某个特定的方向。
“查!”陈建国掐灭烟头,斩钉截铁,“两条线并进!第一条线,张猛,你继续追那辆墨绿色帕萨特的最终下落,车主王建军的社会关系、离开本市后的动向,都要摸清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第二条线,林宸,你负责调查沈老先生的社会关系网,重点是案发后至今,哪些人能经常接触到他?尤其是2015年下半年到2016年这段时间!”
“明白!”林宸和张猛同时应道。
任务分配完毕,会议室里的气氛却丝毫不见轻松。原本只是一桩尘封已久的悬案重启,现在却可能牵扯出背后一个心思缜密、手段诡异到令人发指的罪犯。
离开会议室,林宸没有立刻开始排查,而是先去找了支队里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请教了附近几个社区的老民警和社区工作者的联系方式。他要先从最外围,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入手,了解沈老先生这些年的生活圈。
打了一圈电话,了解到的情况大致如下:沈德昌老人退休前是本地一家老国企的普通工人,老伴去世得早,有一儿一女,儿子在外地工作,女儿嫁在本市另一个区,平时工作家庭忙,主要是周末过来看望。老人性格有点孤僻,但为人老实,不爱惹事。平时接触最多的,除了偶尔上门的儿女,就是楼下的老邻居、负责这片区的社区网格员、以及每周会上门两次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护士,主要是量血压、做点简单的健康随访。
看起来似乎都是正常的社会交往。
但林宸注意到一个细节:一位老民警在电话里随口提了一句:“沈老爷子啊,好像挺听他们楼下一个姓赵的邻居的话,那邻居是个热心肠,经常帮老爷子搬个东西、买个菜啥的,老爷子有点啥事也爱找他。”
姓赵的邻居?
林宸立刻警觉起来。他谢过老民警,决定亲自去一趟社区居委会,以回访老人健康状况、了解社区为老服务情况的名义,进行更细致的摸底。
在居委会,一位负责老龄工作的干部热情地接待了他。林宸没有暴露真实意图,只是泛泛地询问沈老先生的情况。
“老沈头啊,唉,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记性更是差得厉害。”社区干部叹口气,“我们社区和卫生服务中心的护士小刘每周都去,但也主要是量个血压,叮嘱他吃药。平时多亏了他们楼下的老赵经常照应着。”
又是这个老赵。
“老赵是?”林宸装作随意地问。
“哦,赵永辉,就住老沈头楼下201。也是个退休工人,比老沈头年轻十来岁,人特别热心,党员楼组长呢。两家楼上楼下住了几十年了,关系一直不错。老沈头儿女不常在身边,好多事都是老赵帮忙搭把手。2015年老沈头家里水管爆了,还是老赵发现及时,帮忙找人修的呢。”
“2015年?”林宸的心脏猛地一跳,但脸上不动声色,“那确实是好邻居。这位赵师傅,经常去沈老先生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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