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粥粥的视角（1/2）

滹沱河畔，新落成的“织云”纺织总厂。

巨大的厂房内，蒸汽机发出低沉而平稳的轰鸣，通过天轴和皮带，带动着数百台整齐排列的蒸汽纺纱机和织布机，发出“咔嚓咔嚓”、“哐当哐当”的有节奏的声响。雪白的棉纱，如同流水般从纺锤上抽出；宽大的布匹，如同瀑布般从织机中倾泻而下。空气中弥漫着棉絮和机油混合的、充满活力的味道。

何粥粥在一众女官的簇拥下，缓缓行走在机器的海洋中。她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襦裙，未戴珠翠，与周围的环境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新奇、震撼，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

她停在一台纺纱机前，看着那几十个飞速旋转的纱锭，看着那源源不断产出的、均匀得不可思议的棉纱，忍不住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光滑的纱线。

“一天……能纺出这么多纱线……”她低声喃喃，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若是用手摇纺车，怕是要几百个妇人，忙上数月……”

“回殿下，”陪同的工坊女管事，语气中带着自豪，“这一台蒸汽纺纱机，一日所出，可抵熟练女工五百人之工！这还只是初代机，刘总管说，新一代的机器，效率还能再提三成！”

何粥粥轻轻点头，目光扫过厂房内那些忙碌却井然有序的女工。她们不再是传统印象中，守在昏暗油灯下，弓腰驼背、满脸疲惫的织妇。她们穿着统一的工装，头发利落地挽起，虽然同样辛苦，但脸上却带着一种掌握技艺的专注和获得报酬的踏实。

“她们……每月能拿多少工钱？”何粥粥问道。

“回殿下，熟练挡车工，月钱能有三贯，还管两餐。手脚勤快的，加上计件，能拿到五贯！比城外种地的壮劳力挣得还多！”女管事答道。

何粥粥沉默了。五贯钱，足以让一个五口之家，在城中过得体面。她想起了小时候，宫中那些日夜不停刺绣、却依旧食不果腹的宫女；想起了流亡路上，那些在土里刨食、看天吃饭的农妇；想起了京城被围时，那些为了一碗粥而卖儿鬻女的百姓……

一种强烈的对比，冲击着她的心灵。

从纺织厂出来，何粥粥又视察了新建的“技工学堂”夜校。灯火通明的教室里，坐满了刚下工的工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捧着粗糙的课本，跟着先生，认真地念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虽然口音各异，发音不准，但那份对知识的渴望，却让她动容。

“他们……为何如此用功？”何粥粥问学堂的先生。

“回殿下，”先生恭敬答道，“大元帅有令，识得五百字，并通过考核者，工钱可涨一成；识得千字，可优先晋升工头、管事。大家伙儿，都想奔个好前程啊！”

何粥粥站在窗外，看着那些在灯下苦读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知识，这个曾经被世家大族垄断的特权，如今，正以这样一种朴实而有力的方式，向最底层的民众敞开大门。

傍晚，何粥粥回到都督府，卡布正在书房查看工部的报表。

“卡布哥哥。”何粥粥走到他身边，轻声唤道。

卡布放下报表，看着她有些出神的表情，温和地问道：“怎么了？今日巡视工坊，累着了？”

何粥粥摇摇头，目光落在窗外那一片片灯火通明的工坊区，缓缓道：“卡布哥哥，我今天……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她转过身，清澈的眼眸直视着卡布，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你带来的，不仅仅是那些能杀敌的枪炮，能织布的机器……你带来的，是一种……能彻底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

“我一直在想，我们举起‘复夏’的旗帜，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的眼神有些迷离，又逐渐变得清晰，“是为了夺回姜氏的江山？是为了向胡虏复仇？还是……为了像南朝那样，换一批人，继续重复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