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无法面对的母亲(2/2)

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下去。任何解释和描述,在此刻都显得多余且残忍。

何母就那样看着他,看着这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此刻却在她面前卑微鞠躬、狼狈不堪的年轻人。她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像一团被胡乱揉搓的毛线,找不到头绪。理智上,她清楚地知道,女儿是自愿的。在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女儿是出于本能、出于对他的喜爱和保护欲,主动冲了上去。没有人强迫她,甚至可能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那是女儿自己的选择。

可情感上,作为一个母亲,看到自己曾经鲜活灵动的女儿,如今变成病床上那个依靠机器维持生命、未来一片灰暗的模样,她的心如同被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搅动,痛得无法呼吸。那份母爱本能地想要寻找一个宣泄口,一个可以为之负责的对象。眼前这个鞠躬的年轻人,无疑就是那个最直接的“原因”。

然而,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上那毫不作伪的、深可见骨的愧疚与痛苦,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滚动的泪水,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质问或怨恨,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责怪他有什么用呢?能让女儿立刻好起来吗?女儿若是清醒着,会愿意看到自己责怪他吗?

种种矛盾的情绪在她心中激烈冲撞,最终化作了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被巨大的悲伤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最终,她只是无力地、近乎虚脱地摆了摆手,动作轻微得几乎看不出。然后,她别过脸去,靠在护士肩上,再次失声痛哭起来,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那无声的摆手,那无法抑制的哭泣,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具杀伤力。它意味着,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原谅”与否的范畴。它所造成的伤害,是如此巨大,如此深刻,以至于连最基本的情感表达——无论是责怪还是宽恕——都变得苍白且不可能。

周深维持着鞠躬的姿势,久久没有直起身。何母的泪水仿佛滴落在他心上,烫出一个个无法愈合的窟窿。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句“对不起”是多么的轻薄、多么的无力。它无法减轻那位母亲万分之一的痛苦,无法挽回何粥粥受损的大脑,更无法填补两个家庭之间因他而裂开的深渊。

语言,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意义。他带来的灾难是实质的,而他的道歉,却只是一阵微弱的风,吹过之后,留下的依旧是满目疮痍。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有些过错,是连道歉的资格都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