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鹏程再举 风雪征途（2/2）

几日后，算着时间已差不多，谢珩找到周里长，开具了新的、目的地为京师的路引。周里长握着笔，在路引上郑重写下谢珩和沈清漪的名字时，手都有些颤抖，仿佛在书写一段即将开始的传奇。

出发的日子定在一个寒意渐浓的清晨。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似乎酝酿着今冬的第一场雪。柳溪村的村民们早早聚在了村口，周里长一家、祠堂的蒙童、以及许多受过谢珩恩惠或单纯前来送行的乡邻，将小小的村口挤得水泄不通。

没有喧天的锣鼓，只有殷殷的嘱咐和不舍的目光。周婶拉着沈清漪的手，不住地抹眼泪，将一包刚刚煮好的鸡蛋塞到她怀里：“路上吃，京城冷，多穿点……”大牛和几个后生帮忙将行李搬上雇来的马车。谢珩与周里长及几位村老郑重话别，承诺无论能否高中，必会书信报平安。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柳溪村。沈清漪透过车窗，望着那在晨雾中渐渐模糊的村落、祠堂以及他们那间小小的茅屋，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这里承载了她太多的苦难与新生，此番离去，前路茫茫，不知归期。

谢珩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我们会回来的。”

他们的第一站是清原县城。县令早已得知谢举人要进京赴试的消息，亲自在衙门口迎候，态度比之前更加热情。在县衙，谢珩需要办理“起送文书”，这是地方官府证明举子身份、同意其赴京考试的官方文件。县令亲自督办，手续办理得极为顺畅。末了，县令还拉着谢珩的手，低声道：“谢亚元此番进京，关系重大。本官已修书一封，给在京的一位同科好友，届时或可引荐一二，助亚元一臂之力。”说着，将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交给谢珩。这虽是官场常见的投资之举，但也算一份人情，谢珩坦然收下，道谢告辞。

离开清原县，马车直奔庐州府城。府尊大人对谢珩这位新科举人更是重视。不仅迅速为其办理了府一级的勘合文书（相当于通行证和身份证明），还在府衙设下便宴，为谢珩饯行。席间，除了府衙众官，还有府学的几位教官作陪。

府尊捻须道：“谢亚元，京师不比南直隶，官场水深，人事复杂。切记，谨言慎行，多听少说。春闱主考、同考官之喜好、朝中时政风向，需得提前打探，文章方能有的放矢。”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些许，“如今朝中，严阁老虽圣眷正隆，然徐阁老（徐阶）亦深孚众望，东南抗倭诸事，或可多着笔墨，切中时弊，易得青睐。”这番提点，已是极为露骨，显是真正将谢珩视作了可造之材，期望他能高中，为庐州府再添光彩。

府学教谕也补充道：“谢亚元文章功底扎实，然春闱高手如云，还需在‘大卷’（指殿试策论）上下功夫，书法务必端楷，给读卷官留下好印象。”

谢珩一一记下，谦逊应答，表示感谢府尊和诸位大人提携指点。宴毕，府衙还按照惯例，赠送了二十两程仪，并派了两名稳妥的衙役，护送他们前往下一站——应天府。

抵达应天府后，手续更为关键。他们需要到应天巡抚衙门（或留守太监衙门）以及负责南直隶科举提学事务的衙门，进行最后的审核与备案，领取进京赴考的“公据”和“火牌”（使用驿站车马船的凭证）。由于谢珩是新科举人，手续办理倒也顺利，但过程更为严谨，核对文书、验明正身，一丝不苟。

在办理手续的间隙，谢珩带着沈清漪重游了秦淮河畔。冬日的秦淮，少了几分旖旎，多了几分清冷，画舫也稀疏了许多。沈清漪看着这熟悉的景致，想起数月前与夫君在此游船的情景，恍如隔世。

所有手续齐备，已是腊月中旬。北风愈紧，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谢珩不敢再耽搁，在应天府雇好了北上的马车，准备沿着官道，经扬州、淮安、徐州，一路北上京师。

出发那日，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粒子，打在车篷上沙沙作响。沈清漪裹紧了厚厚的棉衣，靠在谢珩身边，看着窗外渐渐被染白的金陵城，心中充满了对未知前路的憧憬与一丝凛冬出征的壮怀。

马车辚辚，碾过积雪初覆的官道，载着这对年轻的夫妻，向着那汇聚了天下风云、也藏着谢珩最终目标的皇都帝京，坚定前行。风雪征途，自此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