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寒溪萍踪 清漪命舛(1/2)
谢珩独坐窗前,油灯那点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他凝滞的身影,如同他此刻滞涩的心绪。落户之事,竟卡在了“娶亲”这一关节上,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仙凡有别,他本不应为这等俗事所困,然此刻身为“落难秀才谢珩”,却不得不在这凡尘的规则网罗中寻求破局之道。强行动用仙法篡改户籍并非不可,但那般做,痕迹太重,极易引来此方天地法则的反噬,若是被有心之人察觉,得不偿失。
思绪纷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他索性起身,推开房门,信步走了出去。夜已深,月牙儿斜挂天边,清冷的光辉洒在静谧的村落,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他不知不觉,便沿着白日里常走的小径,来到了村外的柳溪畔。
溪水在月光下粼粼闪烁,潺潺流淌之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夜风带着晚秋的凉意,拂过他的面颊,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郁结。他沿着湿滑的河岸缓缓踱步,脑海中仍在不断推演着各种破局的可能,心神难免有些分散。
就在他思忖是否能用更精妙的幻术或控心之法,影响那户房主事乃至更高层官员的决断时,脚下忽然一滑!岸边一块长满青苔的卵石被他踩得松动,他本就心不在焉,加之这具凡躯并未刻意维持平衡,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惊呼声尚未来得及出口,便“噗通”一声,栽进了冰凉的溪水之中!
深秋的河水,已是刺骨的寒。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口鼻,灌入耳中,周遭的声音变得模糊而遥远。官袍因吸水而变得沉重,拖拽着他向下沉去。谢珩自然不会因此窒息,仙体自有内息之法,但他并未立刻挣扎上岸,反而任由那冰冷的河水包裹全身。这股凉意,似乎能暂时浇熄他心头的烦躁,让他混乱的思绪为之一清。他索性放松身体,悬浮在冰凉的溪水中,感受着水流拂过肌肤的触感,仿佛借此洗涤着内心的困扰。
然而,他这“随波逐流”的举动,在旁人看来,却无异于溺水濒危!
就在他闭目凝神,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之际,耳边模糊的水声之外,似乎传来了另一声更为急促的入水声!“哗啦——”一道身影破开水面,以极快的速度向他靠近。
谢珩在水中睁开眼,透过晃动的水波,隐约看到一个纤细却异常敏捷的身影,如同一条游鱼般迅疾地穿梭而来。未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已潜至他身边,一双有力的手臂毫不犹豫地穿过他的腋下,从身后将他紧紧箍住,紧接着便奋力向上拖拽!
这突如其来的“救援”让谢珩微微一愣。他能感觉到那手臂的主人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对方的身形分明比他娇小许多,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拼命将他往水面上带。水波剧烈荡漾,两人的发丝、衣袂在水中纠缠。谢珩能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属于另一具身体的温热与心跳,以及那不容置疑的、要将他带离险境的决绝。
“哗——” 破水而出的瞬间,夜风裹挟着凉意扑面而来。谢珩下意识地咳出几口并无大碍的河水,耳边依旧嗡嗡作响,灌满的河水让外界的声音变得朦胧不清。他感觉到那救他之人正半拖半抱地将他往岸边带,脚步有些踉跄,呼吸也因方才的奋力施救而略显急促。
及至水浅处,那人才松开他,让他得以自己站立。谢珩抹去脸上的水珠,转头望去,想要看清这位“救命恩人”的模样。
月光下,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女子。她浑身湿透,单薄的粗布衣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略显清瘦却匀称的身形。长发如同海藻般披散下来,不断滴着水珠,遮住了部分脸颊。但透过那湿漉漉的发丝间隙,谢珩看到了一双极亮的眼睛。那眼眸在月色下,如同被溪水洗过的墨玉,清澈、沉静,此刻正带着一丝未褪去的急切与担忧望着他。她的面容算不得绝色,却十分清秀,下颌尖尖,肤色是久经日晒的微麦色,带着一种乡野少女特有的健硕与活力(健硕是相对寻常女子而言,不是金刚芭比那种,别多想)。然而,在那张年轻的脸上,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与她年龄不符的郁色与孤寂。
她看着谢珩站稳,似乎松了口气,嘴唇动了动,快速地说了一句什么。
然而,谢珩的耳中依旧灌满了水,只听得到一片嗡嗡的杂音,根本无法分辨她的话语。他只能根据她的口型和神情,猜测那大概是“你没事吧?”或是“小心些”之类的关切之语。
那女子见谢珩只是茫然地看着她,并未回应,眼神微微一黯,似乎误以为他嫌弃或是不愿与她多言。她不再停留,深深地看了谢珩一眼,那目光复杂,有关切,有疏离,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随即,她转过身,抱着湿透的双臂,低着头,快步沿着河岸离开了,身影很快消失在朦胧的月色与岸边的柳树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谢珩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心中莫名一动。这女子……给他的感觉颇为奇特。她那救人的果决与力量,与她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郁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谢先生!谢先生!你在哪儿?” 是周大牛的声音。他显然是听到动静或是被方才的落水声惊动,循声找了过来。
大牛跑到近前,借着月光看到浑身湿透、站在河边发呆的谢珩,吓了一跳,连忙冲过来扶住他,连声问道:“谢先生!您怎么掉河里了?没事吧?吓死俺了!”
谢珩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目光却依旧望向那女子消失的方向,问道:“大牛,方才……有一位姑娘救了我,你可知道她是何人?”
“姑娘?”大牛顺着谢珩的目光望去,脸上先是疑惑,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露出一种混合着忌讳和同情的神色,压低声音道:“先生……您说的,莫不是……住在村尾河湾那处的沈家丫头,沈清漪?”
“沈清漪?”谢珩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只觉得这名字与那女子清冷的气质倒是颇为相合。“她为何走得那般匆忙?我还未曾向她道谢。”
大牛左右看了看,仿佛怕被什么听见似的,凑到谢珩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与恐惧:“先生,您刚来不久,不知道……这沈清漪,她……她是个不祥之人啊!村里人都说她命硬,克亲!”
“克亲?”谢珩蹙眉。
“是啊!”大牛用力点头,脸上满是笃信,“她爹娘本来身体好好的,可自打她出生后,没几年就相继病死了!她是由她瞎眼的奶奶拉扯大的。前年,她奶奶也没了……村里人都说,就是她命太硬,把亲人都克死了!她自己也觉得是吧,平时很少在村里走动,总是独来独往的,不是在河边洗衣,就是去后山捡柴,也不跟人说话……所以先生您可能没见过她。”大牛说着,叹了口气,“说起来,清漪妹子也是个可怜人,手脚勤快,性子也不坏,可就是这命……唉,村里人都躲着她走,怕沾染了晦气。她刚才救了先生您,怕是……怕是也怕给先生您带来不好,所以才赶紧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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