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项王与汉帝（2/2）

“霸王谬赞，”李秀宁应对得体，既保持了公主的雍容，又不失武者的直率，“不过是些强身健体、粗浅的兵阵之法，不敢当‘传授’二字。霸王乃武中至尊，威名震古烁今，若得闲暇，肯屈尊前来指点一二，秀宁与这金戈馆，皆感荣幸。”她话语谦逊，眼神却清澈明亮，透着一股自信与坚韧。

项羽闻言，不由哈哈大笑，声震四野：“好！爽快！公主巾帼不让须眉，项某佩服！待安顿下来，定来叨扰，与公主切磋切磋！”他生性豪迈，见李秀宁如此气度，顿生结交之心，将那与刘邦的龃龉都暂时抛在了一边。

一旁的刘邦看得直撇嘴，低声嘀咕道：“哼，莽夫见到个会使枪棒的女娃，便这般热络，真是……”话未说完，便感受到吕雉那边投来一道冷冽的目光，立刻讪讪地住了口。

而另一边，吕雉与虞姬之间的气氛，则显得颇为微妙与凝滞。两人虽并肩而行，却隔着一段无形的距离，并无言语交流。吕雉凤眸低垂，面容美艳却笼罩着一层寒霜，不知在思量什么。虞姬则依旧是一身夺目的红裙，身姿窈窕，容颜倾国，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轻愁与哀婉，她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地追随着前方项羽魁梧的背影，仿佛他是她世界中唯一的光亮与牵挂。

谢珩将这一切细微的互动尽收眼底，心中明了这几位之间纠缠千古的恩怨情仇，绝非轻易能够化解。他缓步走到吕雉与虞姬身侧，声音温和，如同忘川河水拂过岸边的灵草：“吕后，虞夫人，忘川之地，意在新生。昔日种种，无论爱恨情仇，皆如昨日之逝水，不可复追。二位既已踏入此间，便是脱离了前尘宿命。何不试着放下旧日枷锁，看看这忘川独有的风光？且看那曼珠沙华，开得如此恣意绚烂，却从无争奇斗艳之心，只是顺应本心，绽放属于自身的色彩。”

吕雉抬起头，看向谢珩那鹤发童颜、却深邃如星海的眼眸，又瞥了一眼身旁这我见犹怜、命运多舛的虞姬，沉默了片刻，那紧绷的嘴角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她并非易于心软之人，但此情此景，这超脱尘世的所在，以及谢珩话语中蕴含的某种法则力量，让她心中坚冰裂开了一道缝隙。她终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不再那般冰冷刺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释然：“使君言之有理。是未央宫中的恩怨，还是军帐前的隔阂，终究都已是过去的事了。”她转向虞姬，目光复杂，却少了几分敌意，“虞夫人，往事已矣，在这忘川，你我不必再为旧事所困，各自安好吧。”

虞姬闻言，娇躯微微一颤，她抬起那双秋水般的明眸，看向吕雉，又望向周围这奇异而宁静、仿佛能涤荡一切悲伤的天地，最终，目光再次落回项羽宽厚的背影上。她深吸一口气，那萦绕眉间的哀愁似乎淡去了些许，对着吕雉微微欠身，声音轻柔却清晰：“多谢吕后娘娘。虞姬……明白了。”虽未必能立刻尽释前嫌，但那横亘在两人之间千年寒冰，终于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

这时，众人已行至饕餮居附近。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忘川灵植清香与某种明显焦糊气味的怪异香气，从店内扑面而来。只见苏轼正端着一盘色泽难以形容、仿佛打翻了颜料罐的“佳肴”从后厨出来，脸上带着几分挫败与不甘。小沙弥佛印捏着鼻子，跟在他身后，一副想笑又强忍着的模样。而李淳风则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锅灶间升腾起的、带着奇异色彩的能量气流，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星象变化。

张良的目光立刻被苏轼吸引。他虽未见过苏轼，但观其人气度潇洒，青衫落拓，眉目间既有文士的儒雅，又不乏豁达不羁的神采，便知此君绝非凡俗。他缓步上前，拱手施礼，姿态优雅从容：“这位居士，可是在潜心钻研庖厨之妙？在下张良，初临宝地，得见如此蓬勃烟火气，倍感亲切，仿佛又见人间。”

苏轼正为自己又一次失败的尝试而懊恼，见一位白衣翩翩、气宇轩昂、宛如谪仙的文士前来搭话，且言语如此风雅，顿时将方才的沮丧抛到了九霄云外，连忙放下那盘“杰作”，拱手朗笑回礼：“哎呀！原来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留侯张子房！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在下苏轼，苏子瞻。什么钻研妙法，不过是胡乱折腾，贻笑大方罢了。留侯若不嫌弃，快请进来坐坐！我这饕餮居虽尚未正式开张，但取自忘川灵泉烹煮的清茶，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他乡遇知音（尤其是张良这种级别的智慧化身），苏轼顿时兴致高涨。

佛印也凑了过来，小手合十，眨巴着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补充道：“阿弥陀佛，张良施主，苏学士的茶确是佳品，但他这锅中之物嘛……贫僧以为，还是谨慎品鉴为妙，或有‘立地飞升’之奇效也未可知啊！”

众人见这小沙弥说得有趣，再联想那盘菜的卖相，不禁纷纷莞尔，连一向冷面的吕雉嘴角都微微牵动了一下，项羽更是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虞姬见项羽开怀，眉宇间的轻愁也仿佛被这笑声冲淡了些许。

谢珩见新来的五位名士已初步安顿，与原有的四位也有了或热烈、或平和、或好奇的初步交流，原本因鬼王残影而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他扬声对众人道：“诸位，既已至此，便请随我前往桃源居，录名于风华录，选定各自心仪的样貌与居所。此后，这忘川便是诸位新的家园，望诸位能在此间，寻得属于自己的宁静与精彩。”

刘邦一听，立刻抚掌，眼中放光：“哦？还能自行挑选样貌？妙极！妙极！乃公此番定要选个年轻力壮、风流倜傥的模样！”

项羽闻言，却是冷哼一声，霸气凛然：“皮囊外相，何足道哉！孤便是孤，何须更改！”

张良微笑颔首，显然对此并无执着，顺其自然便可。

吕雉凤眸之中精光一闪，似在权衡什么。

而虞姬，则下意识地抬眸，温柔而坚定地望向项羽，那目光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无论他作何选择，她必相随。

一行人怀着各异的心思，跟随着谢珩，朝着那片被柔和灵光笼罩、宛若世外仙源的桃源居走去。忘川奇异的天幕下，这些跨越了漫长时空汇聚于此的古老英魂们，即将在这片永恒的土地上，正式落下他们的印记，开启一段交织着过往辉光与未来无限可能的新篇章。远处的忘川河水依旧静静流淌，河畔的曼珠沙华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无声地迎接，又仿佛在静静地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