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市（2/2）

绕过武神庙厚重的红墙，霓虹光带瞬间将夜色切割成斑斓碎片。

露天音箱播放的流行音乐混着此起彼伏的电子喇叭声，烧烤架腾起的浓烟裹着孜然与辣椒的焦香，在潮湿的空气里凝成无形的钩子。

李一刚踏入夜市，就被汹涌的人潮裹挟着向前，帆布鞋底黏着地面斑驳的糖渍，手机支付提示音与摊主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百米长的街道两侧，折叠桌拼凑成流动的市集。

led灯牌在塑料棚顶投下刺目的光，网红冰粉摊前排队的少女举着自拍杆，彩色吸管搅动着碗里闪着荧光的椰果；

隔壁套圈游戏区传来哄笑，穿潮牌的青年懊恼地拍着铁网，毛绒玩偶在聚光灯下转着圈；

更远处的移动餐车前，机械臂正精准地将芝士浇在滋滋作响的牛排上，蓝色火焰窜起的瞬间，人群中爆发出兴奋的惊呼。

赤焰在他背包里不安分地扭动，鼻尖从拉链缝隙探出，被炒酸奶机冒出的白雾呛得直打喷嚏。

李一望着霓虹灯牌下晃动的二维码、扫码支付的金属牌，还有自动售卖机闪烁的液晶屏，突然觉得识海里跳动的愿力数值，与眼前这片光怪陆离的现代市井，竟有种奇妙的共鸣。

李一任由人潮推着向前，粗布袖口擦过穿潮牌少年的荧光背包带。

手机屏幕的冷光、烤架的橘色火苗、冰粉碗里晃动的蓝色糖浆，无数色彩在瞳孔里搅成漩涡。

他学着旁人将双手插兜，看穿汉服的女孩踮脚去够机旋转的银丝，听两个醉汉争论哪家烤串的辣椒更够味，任炒酸奶机的冷气混着孜然香拂过发烫的脖颈。

赤焰在帆布包里探出半个脑袋，琥珀色眼睛映着旋转的网红灯牌，尾巴尖不自觉地拍打李一后腰。

当糖画摊前孩童欢呼着举起龙形糖稀，当机械臂将滋滋冒油的牛排盛进纸盒，当戴vr眼镜的年轻人在摊位前惊声尖叫，少年紧绷的肩膀悄然放松。

他忽然想起在孤儿院守夜时，透过铁窗望见的稀疏星光——

此刻这片流动的灯火海洋，才是真正触手可及的人间星河。

霓虹渐弱处，李一踩着黏腻的柏油路面拐进支路。

生活用品区的塑料棚换成了古旧的帆布遮阳篷，白炽灯泡垂在褪色的灯笼下，在青花瓷碗与竹制摆件上投下斑驳光晕。

空气里漂浮着檀木与樟脑丸混合的气息，混着摊主们刻意压低的嗓音，仿佛连讨价还价都成了某种神秘的仪式。

再往前数十步，铜铃叮咚声突然清晰起来。

古玩市场的入口悬着褪色的鉴宝斋匾额，两侧立柱缠绕着led灯带，将青砖墙上假一赔十的告示映得忽明忽暗。

李一的喉结不自觉滚动，手机屏幕冷光扫过摊位上泛着铜绿的青铜鼎、蒙着薄灰的古玉镯，那些曾在深夜读过的网文桥段突然鲜活起来——

某个不起眼的陶罐暗藏传承，地摊上的破书竟是失传秘籍，主角随手买下的旧罗盘能沟通阴阳。

赤焰的爪子在帆布包里抓挠，精神波动带着兴奋的震颤：

神灵大人！那个铜钱在发光！

李一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裤兜边缘。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与摊位上横七竖八的赝品残影叠在一起，恍惚间，仿佛看见无数主角从文字里走出，在这方充斥着汗味与铜臭的天地间，正等待命运的惊鸿一瞥。

李一轻阖双眼，神域如透明涟漪自周身荡开。

十丈范围内，摊主擦拭青铜器的动作、古玩缝隙里藏匿的灰尘、甚至顾客手机屏幕微弱的反光，都化作数据流涌入识海。

赤焰的尾巴在背包里兴奋地拍打，却不知主人此刻正被汹涌的视觉信息冲击得微微战栗。

晚风裹着夜市特有的烟火气掠过鼻尖，李一望着摊位上锈迹斑斑的商周青铜爵，书页间记载的《宣和博古图》突然鲜活起来。

那些在孤儿院昏暗路灯下啃读的文物图鉴，此刻正与眼前赝品形成刺目的对照——

真正的蟠螭纹该有怎样的凌厉走势，包浆又该呈现怎样的温润光泽，这些知识曾让他在图书馆闭馆后仍流连忘返，却始终隔着一道无形的玻璃墙。

手指无意识划过口袋里的旧手机，相册里存着的全是博物馆展品的翻拍照片。

他记得某个暴雨夜，自己蜷缩在宿舍床上研究《蓝星瓷器断代指南》，窗外的雷声与书页翻动声交织成梦。

而此刻，粗陶碗里的裂纹、古币边缘的毛刺，都在神域视角下无所遁形，那些曾以为遥不可及的珍宝，此刻却以赝品的姿态近在咫尺，嘲讽着他纸上谈兵的青涩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