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诛心(2/2)

混乱的喊杀声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压抑的寂静。

数十名义军手持简陋的武器,沉默地围成一个半圆。

他们浑身湿透,溅满泥浆和血点,眼神中燃烧着尚未褪去的亢奋和一种巨大的茫然。

攻占阳夏的狂喜过后,是更深沉的现实——他们不再是逃亡的戍卒,而是真正的反叛者。

下一步该如何走?

乡寺那扇被吴广踹开的大门洞开着,露出里面幽暗的厅堂。

很快,两个义军拖着一个肥胖的身影走了出来。

正是阳夏乡啬夫!

他此刻的模样狼狈到了极点,浑身沾满泥污和血迹(可能是挣扎时沾上的),那身象征权力的深色绸布直裾被撕扯得破烂不堪,露出底下白花花的肥肉。

脸上涕泪横流,混合着雨水,糊成一片,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显然是反抗时挨了揍。

他像一头待宰的肥猪,被粗暴地拖到乡寺门前的台阶上,面对着下方沉默而充满敌意的人群。

“跪下!”吴广一声炸雷般的怒吼,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按在乡啬夫肥厚的后颈上!

“噗通!”乡啬夫那沉重的身躯被硬生生摁倒在冰冷的石板上,膝盖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随即被吴广一脚踩在背上,连惨叫都噎了回去,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

“阳夏的父老乡亲们!”陈胜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划破了雨幕和寂静。

他缓步走到台阶边缘,站在如同烂泥般瘫软的乡啬夫旁边,手中的断镰指向下方那些被惊醒吸引,正从各自破败的草棚和屋舍中畏畏缩缩探出头来的阳夏乡民。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饱经风霜,刻满苦难的脸庞。那些面孔上充满了惊惧和麻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对眼前景象的困惑。

“看看这个畜生!”陈胜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控诉的力量,他猛地用脚踢了踢地上死狗般的乡啬夫,

“就是他!阳夏乡的土皇帝!秦廷的走狗!他用你们交的赋税,把自己养得脑满肠肥!他用你们的血汗,在咸阳城里的主子面前摇尾乞怜,换来他头上的乌纱帽!”

他弯下腰,一把揪住乡啬夫稀疏的头发,强迫他抬起那张涕泪横流的肥脸,展示给所有人看:

“再看看你们自己!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多少人家被他的巧取豪夺逼得卖儿鬻女!多少老人因为他催逼的赋税活活饿死在炕头!”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

“吴广兄弟家的三亩薄田,被他指鹿为马强占去,吴大叔找他理论,却被他手下的狗腿子活活打死的!他娘,在那个冬天绝望地咽了气?!他胸膛上那个屈辱的烙印,也是拜这个畜生所赐?!”

陈胜的话语,如同烧红的烙铁,一句句烫在阳夏乡民的心上!

吴广家的惨剧,在阳夏并非孤例!

乡啬夫的恶行,早已罄竹难书!

那些被刻意压抑的仇恨,被长久折磨的痛苦记忆,在陈胜的控诉下,如同沉睡的火山,开始剧烈地翻滚!

“他吃的是你们的肉!喝的是你们的血!”陈胜的声音如同地狱的丧钟,狠狠敲响,

“他不仅抢你们的粮!要你们的命!还要把你们的儿子,你们的兄弟,像牲口一样赶上渔阳那条死路!失期当斩!全家连坐!这就是秦法!这就是这个畜生和他主子们定下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