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口诛（1/2）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驿卒头目凝固的惊恐表情，也冲刷着泥地上蜿蜒的血迹。

数百名戍卒跪伏在泥泞之中，狂热的呼喊如同汹涌的浪潮。

滂沱的雨幕中反复激荡——“陈胜王！天命所归！诛暴秦！复楚地！”

陈涉静立在风暴的中心，这一刻起他就是陈胜。

雨水顺着他刚毅的轮廓滑落，打湿了单薄的麻衣，紧贴在精悍的身躯上。

手中那柄沾血的断镰低垂，刃口在昏暗的天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幽芒。

他如同深海中的礁石，任由狂潮拍打，岿然不动。

那双深黑的眼睛扫过脚下跪伏的人群，掠过一张张被雨水，泥浆和狂热扭曲的脸庞，最终定格在单膝跪在自己面前，如同磐石般稳固的吴广身上。

吴广高举着那块写着“陈胜王”的染血丝绸，虎目圆睁，胸膛剧烈起伏，那狰狞的烙印在湿透的衣襟下若隐若现，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和彻底的臣服。

他仰望着陈胜，目光炽热如火，仿佛找到了毕生追寻的主心骨。

陈胜动了。

他没有立刻接受那狂热的拥戴，而是郑重地弯下腰。他伸出那只没有握镰的手——那只手沾着泥污，指节粗大，布满了劳作的茧子和细小的伤痕——稳稳地扶住了吴广肌肉虬结的手臂。

一股力量透过手臂传来。

吴广感受到那力量中的沉稳与认可，他顺势站起，山峦般的身躯再次挺立，与陈胜并肩！

雨水浇在两人身上，湿透的麻衣勾勒出同样坚韧的轮廓。

一个深沉如渊，一个暴烈如火，此刻却如同磁石的两极，牢牢吸引在一起。

陈胜的目光从吴广身上移开，投向跪伏的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声和呼喊：

“诸位兄弟！”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嘈杂。

“今日，我们杀官抗命，断了那渔阳的死路！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是这暴秦的苛政，逼得我们走投无路！是天要亡秦！”

他顿了顿，猛地侧身，指向身边的吴广，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决绝和一种生死相托的厚重：

“这位，是阳夏乡的吴广兄弟！方才，是他与我并肩，第一个冲杀在前！是他，亲手打死了那催命的狗官！

吴广兄弟与我，今日同生共死！自今日起，便是我陈胜的——生死兄弟！”

“生死兄弟！”这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在这朝不保夕，命如草芥的世道，“兄弟”二字何其沉重！更何况是“生死兄弟”！

这意味着，从今往后，荣辱与共，刀山火海，并肩同行！

吴广浑身一震！他猛地转头看向陈胜，虎目之中瞬间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更加炽热的忠诚！

他重重地点头，粗犷的声音带着血性：“陈胜大哥！俺吴广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你的！刀山火海，绝无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