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失期,当斩(2/2)

“嘭!”

一声闷响,木屑飞溅,整个通铺似乎都晃了一下!

“俺阳夏乡也一样!”

吴广的吼声带着血沫的腥气,“那帮穿绸缎的畜生!俺家仅有的三亩薄田,硬是被乡啬夫那个王八蛋,指鹿为马,强占了去!说是给郡守修什么狗屁别苑!俺爹去理论,被他们打断了一条腿,吐血死了!俺娘……俺娘……”

他粗壮的声音突然哽住。

虎目之中竟泛起一层骇人的水光,那不是软弱,是岩浆即将喷发前的沸腾!

“俺娘没熬过那个冬天!俺……俺……”

他猛地撕开自己湿透的衣襟,露出古铜色肌肉虬结的胸膛,在靠近心脏的位置,赫然烙着一个狰狞扭曲,边缘模糊的暗红色印记——那是贱籍的烙印!

是官府对他那次“犯上”反抗的永久羞辱!

“看见没?!这就是俺的‘罪’!”

吴广指着那个烙印,声音嘶哑如受伤的猛虎。

“这就是俺吴广的命!生来就该被他们踩在脚底,生来就该当牛做马,生来就该被他们像臭虫一样碾死在这去渔阳的路上?!”

胸膛剧烈起伏,烙印在昏暗的光线下就像一个丑陋的伤口,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诉说着无尽的屈辱和仇恨。

他炽热的目光死死锁住陈胜的眼睛,仿佛在寻找着最后的确认。

陈涉的目光,从吴广胸膛那狰狞的烙印,缓缓移到他赤红燃烧,充满悲愤与不甘的虎目。

他的脸上,终于不再是死水般的平静。

那是深沉感同身受的悲怆,更是在无尽黑暗中看到同路者凶戾的共鸣!

他缓慢地伸出手,不是去碰触那个烙印,用力地拍在了吴广那肌肉虬结,如同岩石般坚硬的手臂上!

“啪!”

那一声并不响亮,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两人之间炸开!

“都一样。”

陈涉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磨出来,带着千钧的重量,

“咱们的命,在他们眼里,连条狗都不如!给口掺沙的馊饭,就得摇尾巴谢恩;抽几鞭子,就得跪下喊祖宗;现在,连摇尾巴下跪的机会都不给了!直接一刀砍了,还要连累全家老小!”

顿了顿,陈涉那双深黑的眼睛里,那压抑了无数个日夜,见证了无数暴行的火焰,终于不再隐藏,似地狱之门洞开,轰然爆发出来!

猛然指向通铺外那如同天河倒泻般的暴雨,指向那被泥浆彻底吞噬,断绝了生机的道路,指向驿卒消失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癫狂的亢奋和玉石俱焚的决绝:

“看看这雨!看看这路!再看看那狗官下的令!天要绝我们的路!官要绝我们的命!”

他猛地转回头,燃烧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吴广的眼睛,也灼烧着近在咫尺的赵戈的灵魂:

“吴广兄弟!还有这满屋子被逼到绝路上的兄弟!”

“横竖是个死!”

“死得像条摇尾乞怜的狗?还是——”

陈涉的声音如同洪钟,穿透了绝望的哭嚎和冰冷的雨声,砸在每一个还能听见的人心上!

“——死得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