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雪夜客(2/2)

“不错。”林不觉望向神京方向,眼中寒光闪烁,“我要皇帝知道——律武监的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

子时,雪未停。

两人牵马离开青石驿,沿小径南行。雪深及膝,马蹄艰难。阿骨朵忽然问:“你刚才说的‘安养堂’,是真的吗?”

“一半真,一半假。”林不觉坦然道,“赵总管确实在查玄鳞教边城据点,但‘安养堂’是我编的。不过,影卫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

“你总在赌人心。”阿骨朵轻声道。

“因为律武监的武器,从来不是刀剑。”林不觉抬头,看雪花落在掌心,“是真相,是恐惧,是人心深处那点不敢见光的软肋。”

两人沉默前行。

雪夜寂静,唯余马蹄踏雪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狼嚎。

忽然,前方雪雾中,一道身影缓缓走来。

那人披着破旧灰袍,手持竹杖,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但步伐稳健,竟在深雪中如履平地。

林不觉立刻按住玉律简,阿骨朵弯刀出鞘三寸。

“来者何人?”林不觉喝问。

那人停下,缓缓抬头。

火光映照下,是一张苍老却清癯的脸,双目浑浊,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

“老朽姓沈。”他声音沙哑,“听闻有两位故人之子,携律鼎残片南归,特来一见。”

林不觉心头剧震:“沈……沈阁老?”

——沈知微的祖父,前朝首辅,律武监最后一位“律辅”!七年前因力保律武监,被罢官归隐,传闻已病逝于江南。

“你还活着?”阿骨朵惊问。

沈阁老苦笑:“死不得。律未平,冤未雪,老朽怎敢死?”

他拄杖走近,目光落在林不觉左臂:“律骨已成三片,不错。但你内力虚浮,经脉受损,强行催动,恐有性命之忧。”

林不觉苦笑:“阁老慧眼。”

“老朽有一方,可稳你经脉。”沈阁老从怀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养律丹’,以北境雪莲、赤狼骨粉、律武监旧鼎铜屑炼成。服之,可护律骨,亦可避追踪符咒。”

林不觉接过,却未立刻服用:“阁老为何助我?”

“因为老朽欠你父亲一条命。”沈阁老眼中泛泪,“七年前,若我敢在朝堂上多说一句公道话,律武监或许不会灭。我懦弱,所以苟活。今日见你,如见故人,更见……希望。”

林不觉深深一拜:“多谢阁老。”

沈阁老摆手,又看向阿骨朵:“赤狼部最后的律魂使,果然名不虚传。你体内残片,需以《北境律骨经》温养,否则久而生戾。”

他递过一卷兽皮:“这是我手抄的经文,比老妪那卷更全。你且收好。”

阿骨朵接过,郑重道:“晚辈铭记。”

沈阁老望向神京方向,长叹:“你们此去,凶险万分。景元帝已下密旨,命三清观‘观主’主持‘长生大典’,届时将熔律鼎残片,铸‘伪律丹’,废除旧法,立道为尊。”

“观主究竟是谁?”林不觉急问。

沈阁老沉默良久,终低声道:“……是当今国师,李玄真。但他还有一个身份——”

“什么?”

“前朝废太子,景元帝的兄长。”沈阁老声音如冰,“七年前宫变,他假死脱身,潜入三清观,借道门之力,图谋复辟。律武监之灭,是他与景元帝的交易——他助景元登基,景元助他毁律立道。”

林不觉如遭雷击!

原来律鼎之碎,不仅是皇权与法权之争,

更是——兄弟阋墙,以天下为棋!

“所以,”沈阁老目光如炬,“你们要面对的,不仅是皇帝,

还有……一个想用‘伪律’重夺天下的疯子。”

雪越下越大,

仿佛要将这惊天秘密,

永远埋葬。

林不觉握紧青瓷瓶,声音如铁:

“那就让这雪,

成为他们的裹尸布。”

沈阁老点头,转身走入雪雾,身影渐淡,唯余一句低语随风飘来:

“法平如水,鼎正不倾。

若鼎不正,吾辈当扶之。”

风雪中,

两人继续南行。

神京的灯火,

已在地平线上,

隐隐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