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李善长的改变(2/2)
说罢,他微微前倾身体,条理清晰地回忆起章程细节,语气里多了几分对过往制度的熟稔:“先说那残兵的处置,按章程里的‘伤级划分’,士兵因战致残,明明确确分为‘重残’与‘轻残’两类。像断了手臂、瞎了眼睛,或是伤得连锄头都握不住、连路都走不稳的,那便是重残;若是只伤了皮肉、断了几根肋骨,养好了还能做些分拣粮草、看守门户的轻便活计,那便是轻残。”
“重残士兵里头,要是曾在战场上立过军功——比如带头冲锋陷阵、亲手斩过敌将首级,或是在守城时拼死抵住敌军进攻的,便能领到‘终身月米’,正军每月一石米,军户每月五斗米。诸位可别小看这分量,一石米够寻常五口之家吃半个月,五斗米也抵得上普通农户半年的收成了;除此之外,还能全免全家徭役,文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全免户内杂役,永不起科’,家里男丁不用去修河堤、筑城墙,女子也不用去官府服役。就算没立过这般明确的军功,也能领‘半俸’,或是按季度领米粮补贴,由地方官府按月送到家里,断不会让他们饿着。”
“至于轻残士兵,要是还愿意留在军中,且有劳作能力,就安排去‘卫所军屯’做些辅助活计——比如看守粮仓、登记粮草数目,或是在营垒里修补栅栏、清理道路,军籍能保留,每月还能领三成俸禄;要是不愿再待在军中,想回乡下务农,地方官府必须‘拨给荒田三十亩’,而且三年内不用缴农业税,五年内不用服徭役,让他们能安安稳稳种几年地,把日子过起来。”
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喉,继续道:“再者,上位还特意下旨,在各卫所都设立了‘医药局’,从太医院调派医官常驻,专门给伤残士兵免费治病。不管是新伤还是旧疾,只要是因战受伤,医官都得尽心诊治,药材也由官府供给,不用士兵掏一分钱。要是有士兵没能熬过来,因伤去世了,官府得‘赐棺木、给丧葬费’,标准是白银二两、米三石——二两银子够买口厚实的棺木,三石米能让家人办场简单的丧事;除此之外,还会把他的子弟录入‘军户替补名册’,将来孩子年满十六岁,能优先补入父亲原属的卫所,不用参加首年的新兵训练,直接跟着老兵学本事。”
说到老兵,李善长的语气又缓了几分,像是在谈论自家相识多年的老友:“至于那些服役多年的老兵,章程里也有安排。服役满十五年,而且没犯过临阵脱逃、贪污军粮之类的重大过错,要是自愿退役,能拿到‘退役田’——北方土地贫瘠,就给二十亩;南方土地肥沃,种一年抵得上北方种两年,就给十五亩,还能拿到‘免赋证明’,五年内不用缴农业税,让他们能安心养老。要是服役满二十年,或是立过‘小功’——比如在粮草运输时避开敌军劫道、在军营里教新兵射箭骑马,除了田产,还能得‘冠带荣身’,给个九品以下的虚职,虽说没实权,不用上朝理政,但出门能穿官服、戴官帽,见了地方上的里正、保长,对方还得拱手行礼,也算是有几分体面。”
“还有那些‘重残无法劳作、无家眷赡养’的老兵,上位也没忘了他们。在全国各州府都设了‘养济院’,专门收纳这类无依无靠的老兵,而且规定‘重残老兵优先入住’。在养济院里,每天能领一升米、五文钱——一升米够吃两顿,五文钱能买些油盐;每个月发一套粗布衣裳,夏天是单衣,冬天是棉衣,到了寒冬腊月,还额外给炭火,免得冻着。养济院里还设了‘简易医馆’,地方医官每个月来巡诊两次,要是生病了,抓药的钱也由官府出。要是老兵在养济院里去世了,官府会统一安葬到‘漏泽园’——那是官办的墓地,会立块石碑,写上老兵的姓名、籍贯、在哪场战役里受的伤,不至于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连个记挂的人都没有。”
话音稍落,李善长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转向身旁的杨思义,眼神里多了几分无奈,语气也沉重了些:“可如今的情况,诸位也清楚。如今刚从十几年的战乱里走出来,到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北伐要军费,修建应天城要工钱,疏通大运河要粮草,各地赈灾还要拨粮拨款,国库早就空得见底了。你看杨大人,这些年为了户部的事,头发都熬白了,整日里不是愁着没钱发军饷,就是愁着没粮赈灾,人都快累垮了。上位定的章程虽好,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很多待遇到了地方,要么被打了折扣——本该发一石米,最后只发了八斗;要么迟迟兑现不了——退役田拖了半年还没划给老兵,导致不少老兵只能靠乞讨过活,实在是让人心疼。”
李善长目光在朱标温和的面容与朱槿锐利的眼神间缓缓流转:“世子以工坊利润养残兵老兵,既解了户部的窘迫,又安了将士的心,实在是妙策,老臣佩服。只是老臣心中尚有三件事不明,还望二公子为老臣解惑。”
他话音稍顿,抬手端起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没能驱散眉宇间的疑虑,条理清晰地继续说道:“其一,如今世子已在沈家庄安置了数百残兵家眷,衣食住行皆有妥善安排,为何还要劳烦老臣出面,在全军范围内召集更多人?若真要将天下残兵老兵尽数收拢,单靠一个沈家庄,那千亩田地、数座工坊、数十间住房,怕是远远不够。”
“其二,方才听闻庄内女子也能入学堂读书,可如今天下的教育规矩,哪有女子抛头露面、与男子同堂求学的道理?” 李善长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几分对传统的坚守,“民间女子多是在家学女红、习持家,若贸然让她们入学堂,定会引来天下读书人非议,说世子违背礼教、扰乱纲常。老臣需知晓,当下这‘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教育环境,究竟能否容得下这般出格举措?”
“其三,上位早有禁酒之令,如今沈家庄不仅大规模酿造二锅头,此事若被言官知晓,传至上位耳中,二公子又该如何解释?” 这一番话,句句切中要害,听得一旁的杨思义频频点头,连刘基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目光落在朱槿身上,等着他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