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她不烧祠堂,烧的是神(2/2)

唯有济世庐一灯独明,彻夜不灭。

火光未熄,余烬仍在跳跃,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济世庐三日之期已至,消息如风过荒原,席卷整座京城。

“济世庐炼‘祛毒母丹’,可解百草枯盟万蛊之毒!”

起初是窃窃私语,继而满城沸腾。

那些被亲人疯癫折磨、被暗中毒咒侵蚀的家庭,如溺水者抓住浮木,蜂拥而来。

济世庐门前排起长龙,哭声、哀求声、咒骂声混作一团,宛如人间炼狱的缩影。

苏锦言立于高台之上,素衣如雪,眉目低垂,仿佛真是一位慈悲济世的医者。

她亲手将一株幽蓝灵芝投入药炉,轻声道:“此丹需以心火熬炼七十二时辰,期间不容打扰。”

人群哗然,却无人敢质疑——毕竟,她是唯一一个救活过药傀的人。

只有萧无衍站在廊下阴影里,眸光沉冷如铁。

他看得分明:她放入炉中的,并非灵药,而是引魂香——一种只对药傀血脉产生共鸣的奇香,源自母亲遗方《残篇·禁卷》中一段残缺记载。

寻常人闻之无感,唯体内藏有“归藏引”者,会如野兽遇火,本能躁动。

第一缕香气升腾而出时,城东米行后巷,一名卖菜妇人突然抽搐倒地,眼珠翻白,口中吐出黑色黏液。

她身旁的孩童惊恐尖叫,而那妇人右手五指竟诡异地扭曲成爪形,指甲瞬间变黑发硬,如药鼎边缘蚀刻的符文一般。

同一时刻,西市布庄账房先生撕开衣领,胸膛上浮现出淡金色“申”字烙印,皮肤下似有虫蚁游走,他嘶吼着撞向墙壁,头破血流也不知痛。

第三处,在南城贫民窟一处破庙中,一个乞丐跪在泥地里,双手疯狂刨地,嘴里喃喃:“子位将启……子位将启……”直至十指尽断,鲜血淋漓。

石铁头早已布控全城,三名潜伏多年的药傀尽数暴露。

他们被铁链缠身押回济世庐地窖时,仍不断挣扎嘶吼,眼中金光闪烁,宛若恶鬼附体。

“果然来了。”苏锦言俯视三人,指尖轻抚玉镯,声音平静得可怕,“你们不是人,是他的眼睛,是他的耳朵,更是他复活的阶梯。”

她没有多言,只命人将三人锁入地窖最深处,用浸过朱砂的麻绳缚住四肢,再以银钉封住百会、神庭、风府三穴——这是母亲笔记中所载“镇魂三法”。

但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阿七身上。

少年蜷缩在角落,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似乎并未受引魂香影响。

可就在方才,她分明看见他左手小指微微一颤,动作极轻,却精准对应了药奴子发动血契时的频率。

她在等。

等最后一击,也等最后的真相。

子夜钟响,月隐云后。

一道黑影自屋顶掠下,无声无息落于地窖天井之上。

那人全身裹在黑袍之中,面容焦黑如炭,右颊赫然烙着两个深陷皮肉的字——弃徒。

药奴子!

他盯着药炉中翻滚的紫黑色药液,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笑:“好啊……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他一步步逼近,眼神狂热:“只要吞下这母丹,我就能彻底脱离残躯,重塑神识!你娘不肯成全我,可你——你流着她的血,天生就是祭品!我要借你的命格,登临药神之位!”

他猛然扑向药炉,手掌即将触碰到丹鼎刹那——

炉中药液骤然沸腾,一股刺鼻腥气冲天而起,紫黑液体如活蛇般缠上他的手臂。

皮肤接触之处,立刻发出“滋滋”声响,焦黑溃烂,露出森森白骨!

“焚神露?!”他惨叫后退,声音扭曲变形,“你怎么可能炼出这等逆天之物!那是……那是只有药祖血脉才能激活的反噬之毒!”

苏锦言缓步走出阵心,手中托着一方古旧药印,青玉为底,雕着“苏氏制药”四字,正是母亲生前掌印。

她唇角微扬,寒意彻骨:“你以为我在炼丹?”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落下:

“我在炼祭。”

话音未落,她猛地将玉镯砸向九宫归元阵中央阵眼!

轰隆——!

整座地窖剧烈震颤,地下传来闷雷滚动之声。

一道暗河自石缝喷涌而出,裹挟着赤红药流直冲药奴子全身。

那水并非凡水,而是她提前引来的地脉阴泉,混合了七种剧毒与镇魂草灰,专克寄生神识。

药奴子在烈焰与毒流中翻滚哀嚎,身躯寸寸崩裂:“你毁不了我!我已分魂十二,子丑寅卯……每一具药傀都是我的一部分!只要还有一个活着,我就能归来!我是不死之神!我是万毒之祖!”

狂语未尽,身影已在炽光中化为飞灰,只余一缕黑烟欲逃。

苏锦言抬手结印,九宫阵光大盛,最后一丝残魂也被绞碎湮灭。

死寂降临。

风从地底缝隙吹来,带着腐朽与药香交织的气息。

远处,药犬低声呜咽,似感知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存在。

苏锦言缓缓转身,目光落在角落的阿七身上。

少年仰面倒地,嘴角溢血,双眼紧闭。可就在那一瞬——

他眼睫轻颤,睁开一线,瞳孔深处闪过一丝诡异金光。

干裂的嘴唇微动,吐出三个字,轻若游丝,却如惊雷贯耳:

“……主上……我还在……”

下一息,他头一偏,昏死过去。

苏锦言身形微晃,指尖冰凉。

她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耳边仿佛又响起母亲临终前的警告:“此术逆天,必遭反噬……魂可分,神不灭。”

风起,药香弥漫,地底深处,一声低沉龙吟再次隐隐响起,如同命运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