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香炉里的断肠草(2/2)

陈嬷嬷今早匆匆巡查西厢,封锁她院门;春杏迫不及待去报信;小蝉胆战心惊送来香灰……一切环环相扣,早已布下死局。

只等她踏入灵堂,点上这盒“安神香”,吸入毒雾,在无人察觉中癫狂自缢。

届时,主母林氏只需一句“此女心怀怨怼,羞愧难当,竟于先人灵前自尽”,便可将脏水泼尽,还将自己塑作为家族清肃门户、维护礼法的贤德主母。

好一个一箭双雕。

苏锦言缓缓合上布包,指节微微发白。

她想起昨夜梦中,母亲枯瘦的手伸向她,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只有那一本残破医经,在火光中一页页化为灰烬。

《青囊残篇》……是母亲拼死藏下的遗物,也是她前世唯一的倚仗。

可还没等她参透其中奥义,就被嫡姐苏婉柔联合未婚夫谢景行设计夺走,还反诬她偷盗家传秘典,玷污门楣。

那一夜,她在柴房被杖责三十,鲜血浸透单衣,听着外面庆功宴上的丝竹欢笑,含恨而终。

如今重活一世,她怎会再任人宰割?

“想让我疯,想让我死?”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坠地,却裹着刺骨寒意,“那就看看,是谁给谁送终。”

她起身走到角落那只老旧的樟木箱前,轻轻掀开盖子。

里面看似堆着旧衣破布,实则暗藏夹层。

她熟练地撬开底板,取出一只青瓷小瓶,瓶身刻着细密符纹——那是她用母亲遗留的半页药方,结合前世记忆,耗时半月熬炼出的解毒凝露。

虽不能根除所有毒素,但足以压制断肠草引发的幻症,并让服用者短时间内感官敏锐、思维清明。

她又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在烛火上细细灼烧,直至通红。

随后蘸取一滴指尖血,滴入茶盏之中。

血珠在水中缓缓散开,未见浑浊或异变——说明屋内暂无挥发性剧毒。

这是她重生后养成的习惯:每日必验周遭环境,绝不让自己再因疏忽送命。

夜色渐浓,风穿回廊,吹得檐角铜铃轻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压迫感。

是陈嬷嬷。

苏锦言立刻躺回床榻,气息微弱,面色苍白如纸,连呼吸都放得绵长无力。

门被推开,一道粗壮的身影立在门口,手中捧着一只紫檀雕花香盒,盒面镶嵌螺钿,看着华贵非常。

“小姐。”陈嬷嬷声音冷硬如铁,“夫人念你体弱,特赐安神香一盒,助你明日静心祭母,勿扰先人安宁。”

她说着,将香盒放在案几上,目光扫过苏锦言的脸,似在确认她是否真已病重。

苏锦言睫毛轻颤,虚弱地睁开眼,嗓音沙哑:“多……多谢母亲厚爱。”

她伸手去接,指尖不经意拂过盒沿——那一瞬,心头猛然一缩。

一道极细的朱砂线,悄然刻在盒底边缘,弯折三转,正是驱邪镇魂阵的起笔之痕!

这不是普通的香,而是咒香。

古人认为,罪孽深重之人死后魂魄不得超生,需以符阵镇压。

而这道符线,分明是要在她死后,将其魂魄锁于灵堂,永受香火煎熬,不得轮回!

林氏不仅想杀她,还想毁她魂魄,断她来世!

一股怒意自心底炸开,几乎冲破她冷静的面具。

但她只是轻轻咳嗽两声,低垂着眼,掩去眸中杀机。

“这香……闻着真安宁。”她喃喃道,指尖却已悄悄将一粒药粉弹入袖袋,“母亲待我……始终如一。”

陈嬷嬷冷哼一声:“好好祭拜,莫要失仪。子时前,我会来锁门。”

说罢转身离去,脚步坚定,仿佛已看见明日清晨那具悬挂在梁上的尸体。

门关上后,屋内死寂。

苏锦言缓缓坐起,眼神再无半分柔弱,只剩冰冷锋芒。

她打开香盒,里面整齐排列着九支暗红色香条,形如骨簪,散发着甜腻香气。

她取出一支,置于鼻下轻嗅——果然,断肠草与迷魂藤之外,竟还掺了少量曼陀罗花粉,能加速幻觉生成。

“想让我‘主动’认罪?”她冷笑,“那我便……替你们把戏唱得更真些。”

她起身从箱底取出一方素帕,小心翼翼包裹住那支香,藏入贴身小囊。

随即研磨几味常见安神药材,调成浅褐色粉末,倒入空香炉中点燃。

烟雾清淡,带着宁神气息,正好掩盖她真实动作的痕迹。

所以她必须表现得——乖乖听话,准备赴死。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明日子时,灵堂之内,真正的猎手,从来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嫡系贵女,也不是手握权柄的伪善主母。

而是这个她们眼中懦弱无能、命如草芥的庶女。

烛火摇曳,映照她清瘦侧脸,轮廓坚毅如刀削。

她抬手抚过胸前玉牌,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掌心的唯一遗物。

“娘,”她轻声说道,声音轻若耳语,“这一世,女儿不会再让您白死。”

窗外,月色阴沉,乌云蔽空。

一场风暴,正在无声酝酿。

子时将至,灵堂烛火幽幽。

苏锦言换上素服,亲手点燃那盒“安神香”,烟雾袅袅升起,带着甜腻香气弥漫四周。

她假装吸入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