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苏半仙的“神迹”与猜疑(2/2)
虽然有点奢侈,但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候,村民们毫不犹豫地再次点头应承。
打老鼠总比被瘟疫折磨死强!
“其三,便是这尸骸!”
苏俊朗神情凝重,
“曝尸荒野,秽气冲天,极易引来更多‘鼠妖精魄’!必须尽快掩埋!深埋!掩埋前,同样需以‘辟邪圣水’喷洒!另外,接触过病患或尸骸者,需以‘圣水’洗手!”
他把“消毒水”的概念强行塞进了“辟邪”的框架里。
一套组合拳下来,虽然村民们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阴毒小虫”、“鼠妖精魄”闻所未闻,但“苏半仙”斩钉截铁的语气和刚刚显现的“神迹”,让他们深信不疑。
这可比跳大神念咒靠谱多了!
很快,在李秀宁的指挥下,村民们带着一种近乎宗教般的狂热开始了行动。
一部分人收集柴火烧开水(纯阳真水),一部分人拿着棍棒、石块满村追打那些嚣张的硕鼠(灭杀鼠妖),还有一部分人强忍着恐惧,开始清理村口的尸骸,并按照“半仙”指示洒上高度酒(辟邪圣水)后再深埋。
苏俊朗看着这热火朝天(或者说鸡飞狗跳)的场面,稍微松了口气。
虽然手段原始,但只要坚持下去,起码能暂时控制瘟疫的蔓延速度,给他争取喘息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他暂时安全了。
他被李秀宁安排在了一间相对干净些的茅屋(原本是存放农具的)里休息。
躺在铺着干草的地铺上,苏俊朗才感觉到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那股恐怖的饥饿感再次凶猛地袭来。
门被轻轻推开,李秀宁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谷物香气的稀粥走了进来。
她脸上依旧带着疲惫,但眼神明亮了许多,看向苏俊朗时,那份戒备几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感激和一种……强烈的好奇。
“苏…苏先生,喝点粥吧,家里最后一点粟米熬的。”
她把粥碗放在苏俊朗身边,声音轻柔。
食物的香气让苏俊朗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他顾不上烫,也顾不上形象,端起碗就狼吞虎咽起来。
那寡淡的粟米粥,此刻在他口中简直是无上美味!
“慢点喝,小心烫。”
李秀宁看着他狼狈的吃相,嘴角微微弯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苏先生…您…您真的是仙人吗?那些…那些‘阴毒小虫’、‘鼠妖精魄’…是真的存在吗?还有那‘纯阳辟邪素’…到底是何物?为何捣碎的蒜泥和酒蒸煮后,就能克制那可怕的‘黑眚’?”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求知欲。
她显然不像普通村民那样完全被“仙术”唬住,她更想知道其中的道理。
这让苏俊朗心中一动。
“咳咳…”
苏俊朗放下空碗,满足地打了个嗝(虽然还是很饿),擦了擦嘴。
他看着李秀宁,斟酌着措辞:
“李姑娘,仙人之说,过于玄虚。我更愿意称之为…‘格物致知’之道。”
他努力把现代科学概念往古人能理解的范畴上靠,
“万物皆有‘理’,那疫病之因,便是肉眼难辨的微小‘虫豸’作祟。大蒜本性辛辣,蕴含克制此‘虫豸’之物(大蒜素),烈酒可萃其精华,亦可杀灭部分‘虫豸’…至于煮开水,灭鼠,清理尸骸,皆是断绝‘虫豸’滋生传播之道,此乃治本之法…”
他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着,虽然还是掺杂了不少“虫豸”之类的词汇,但李秀宁听得很认真,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不时点点头。
她似乎真的在努力理解这些“歪理邪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虚弱但清晰的声音:
“秀…秀宁…”
李秀宁闻声立刻惊喜地跑了出去。
是李村长!
他醒了!
苏俊朗也跟了出去。
只见李村长靠坐在床头,虽然依旧虚弱不堪,面色蜡黄,身上黑斑未退,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正被女儿小心地喂着水。
他看到苏俊朗走进来,浑浊的老眼仔细地打量着他,尤其是他头上的地中海和脸上残留的淡淡绿印。
“爹!就是这位苏先生救了你!”
李秀宁连忙介绍。
李村长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嘶哑:
“多谢…苏先生救命之恩…”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扫过窗外忙碌的村民,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深深的忧虑。
“先生手段…鬼神莫测…村人愚昧,已奉先生为‘半仙’…此乃幸事,亦是…祸端…”
他咳嗽了几声,喘着气,才艰难地继续道:
“‘半仙’之名,承载万民之望…若…若再有病患,先生不能救…或…或疫病反复…恐…恐生变数…”
李村长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苏俊朗刚刚升起点暖意的心头。
他获得了村民的敬畏和暂时的庇护,但也背负上了沉重的期望。
这顶“苏半仙”的高帽子,既是保护伞,也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一旦“神迹”失效,或者瘟疫无法彻底控制,那些敬畏的目光,随时可能变成愤怒的火焰。
苏俊朗看着窗外那些带着虔诚和希望忙碌的村民,又看看床上忧心忡忡的老村长,以及旁边眼神清澈、带着好奇与信任的李秀宁。
生存的危机暂时解除,但猜疑和更深的危机,已然埋下。
这荒村,并非长久的安全之所。
他这“半仙”,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