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山图稿，万里如画（1/2）

千绣苑内那千针齐落的盛况，如同一声洪亮的号角，正式宣告了《大靖江山图》进入了实质性的创作阶段。然而，在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坊景象背后，一项更为基础、也更为关键的浩大工程，早已在苏清辞的主持下，于千绣苑核心区域的“绘事阁”内，悄然进行了数月之久。

四海绣娘汇聚京华，带来的是各自地域最精粹的绣样与技艺，但若要将其融汇成一幅气韵贯通、万里如一的巨作，就必须有一张精准而富有艺术感染力的底稿作为基石。这幅底稿，不仅要客观呈现大靖疆域的山川地貌、城郭交通，更要捕捉其内在的神韵与气象，为后续万千绣娘的飞针走线，提供最权威的蓝本。

为此，萧惊寒动用了朝廷的力量，调集了司天监最精确的疆域勘测图、工部珍藏的水利山川图、兵部的关隘驿路图，乃至各地州府进献的风物志、景观图。堆积如山的舆图与文献，几乎将绘事阁淹没。

而苏清辞要做的，便是带领着她精心组建的画师团队，将这些冰冷的数据与零散的图像，转化为一幅充满生命力的艺术画卷。

这个团队堪称汇集了当时画坛的精华：有擅长描绘北国雄浑雪岭的宫廷画师；有笔触细腻、尤工江南烟雨的翰林待诏；有足迹遍布天下、善写各地奇山异水的游方画僧；更有几位对色彩有着惊人直觉、被苏清辞破格提拔的年轻画院学生。他们风格各异，却因这前所未有的创作任务而凝聚在一起。

绘事阁内，灯火常常彻夜不熄。巨大的梨木画案上，那幅特制的、与未来绣品等比例的巨幅宣纸缓缓铺开，其规模令人望而生畏。

苏清辞并非画师，但她却是这幅底稿真正的灵魂。她站在画案前，如同一位运筹帷幄的统帅，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巨幅空白底稿，脑海中已然勾勒出万里江山的轮廓。

“诸位，”她的声音在静谧的阁内响起，清晰而沉稳，“《江山图》非是舆图，亦非寻常山水。它需有舆图之精准，更需有山河之魂魄。我们要画的，是东临碣石的沧海豪情，是西出阳关的大漠孤烟，是江南水乡的温婉灵秀，是中原大地的厚重磅礴……是这大靖疆域内，每一寸土地独有的呼吸与脉搏。”

她首先确定了整体的构图与气韵走向。“江山龙脉，起于西北昆仑，磅礴东来，汇聚中原，而后南北舒展，如凤凰展翅。构图当以雄浑为骨，以灵秀为韵，大开大合，疏密有致。”

然而，真正的挑战在于细节。如何将不同画师笔下风格迥异的山川河流，无缝衔接，融为一体？

争议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负责绘制北地雪山的宫廷画师，笔下的山峦险峻奇崛，锋芒毕露；而描绘南方丘陵的翰林待诏，则追求朦胧秀润，层次丰富。当两方的草图在象征南北交界的地带碰头时，显得格格不入，仿佛硬生生拼接在一起。

“北地山势，贵在险峻雄奇，若加以南派之柔润，岂不失了本色？”宫廷画师捻须坚持。

“不然，”翰林待诏摇头，“山河一体，气韵需连。若此处突兀断裂，整幅图的气脉便断了，将来绣娘如何下针？”

类似的争论，在描绘江河入海、沙漠绿洲交界等处，屡见不鲜。

苏清辞并未急于裁决。她让双方各自阐述其理念与依据，然后走到画案前，执起一支兼毫笔，蘸取淡墨。

她没有画山，也没有画水，而是在那争议的交界之处，轻轻渲染出几缕看似随意的云气，又用极细的笔触，勾勒出几株姿态虬劲、介于南北植物特征之间的古木虚影。

“山之势，连绵不绝，非孤立之峰。”她边画边解释，“云霭可掩其锋，林木可化其界。北山之雄，可借云气延伸其势；南岭之秀，可依林木过渡其韵。关键在于找到共通的‘气’，而非执着于具象的‘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