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宅到发霉》(2/2)
徐梓瑜读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停顿下来。她拿起茶杯,感受着温热的杯壁传来的暖意,仿佛也能触摸到那个时代女性冰冷却又不得不紧握的命运。
封建皇权下,女性如同器物般被定义、被赏玩、被舍弃的悲哀,在字里行间流淌得更加淋漓尽致。而更令她心颤的是,这些女子在绝境中勃发出的求生智慧。她们无法像男人那样正面争夺权力,却能在规则的缝隙中,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美貌、才情乃至心计,磨成最锋利的武器。
安陵容以歌喉为饵,华妃以家世为盾,皇后以贤德为甲,而甄嬛,她最厉害之处在于懂得何时展现柔弱,何时藏匿锋芒。那不是简单的顺从,而是一种深谙游戏规则后的主动选择。
读到甄嬛在甘露寺受辱却暗中筹划复仇的章节,徐梓瑜忍不住坐直了身子。书中对此处的心理描写极为细致:“甄嬛跪在冰冷的石板上,膝盖传来的刺痛反而让她更加清醒。她清楚地知道,此刻的屈辱是为了日后更好的回归。既然正面抗争无异于以卵击石,那便迂回周旋,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包括帝王那点微薄的怜悯和旧情。”
这种认知像一道光,照进了徐梓瑜自己的现实处境。
世人常喋喋不休地强调“重男轻女”,认为男性天生拥有更多机会、更少束缚。徐梓瑜曾经也为此愤懑,但如今,她透过这些故事看清了一个更复杂的真相:在某些特定的环境和规则下,那些看似是弱势的、受压迫的条件,如果运用得当,反而能成为一种独特的保护色和缓冲带。
就像甄嬛,她深知帝王之爱虚无缥缈,却依然巧妙地利用这份偏爱,在后宫这个吃人的战场中,为自己和身边的人争得一席之地。这并非屈服,而是一种在认清现实后的战略性选择。
徐梓瑜联想到自己所在的职场,何尝不是一个小型的名利场?男性同僚们为了项目和晋升,常常在会议桌上争得面红耳赤,进行着赤裸裸的资源和话语权争夺。而她却因为女性的身份,反而“被默认”远离了一些最激烈的冲突。
她不需要像某些男同事那样,被迫站队,卷入高层斗争的漩涡。她递上一杯亲手冲泡的咖啡,温和地提出建议,往往比男性同事拍桌子争论更能推动合作。女性的身份,在某些语境下,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帮她避开了许多不必要的、针对“男性”的正面冲突和明枪暗箭。
当然,为此她也需要付出代价。她需要比男同事更加谨言慎行,学会用更委婉的方式表达诉求,时刻注意维系外在的“女性”形象——温和、细腻、不具有攻击性。有时候,这让她感到疲惫,仿佛戴着面具起舞。
但当她读到《甄嬛传》结局,看到甄嬛历经千帆终于登上太后之位,而那些曾经显赫的亲王、权臣早已成为皇权斗争下的牺牲品时,她越发坚定了自己最初的选择——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维持并扮演好“女性”这个身份,或许才是当前情况下,最能保护自己、也最符合自身利益的选择。
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徐梓瑜放下平板电脑,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屏幕上的文字渐渐模糊,但心中的道路却越发清晰。
她清楚地知道,相比于“男儿身”可能需要直接面对的、更为赤裸和残酷的竞争与压力,她选择的这条迂回之路,需要支付的“生存成本”,或许反而要低得多。而这,不就是一种更大的智慧吗?
今夜,与百年前的那些聪慧灵魂神交,她收获的不仅是一段沉浸的阅读体验,更是一面照亮前路的镜子。接下来的路,她知道该如何更坚定、更从容地走下去。
橘色余晖透过玻璃,为客厅地板铺上一层暖绒。徐梓瑜合上电子书,指尖在封面上停留片刻,仿佛将未完的思绪轻轻按回纸页间。
她从沙发起身时,针织开衫悄然滑落肩头,布料堆叠在肘弯,像一团柔软的云。近半个月的宅家生活让肢体有些僵硬,但精神却如同被春雨洗过的叶片,透出鲜亮的脉络。
“哗啦——”
窗帘被拉开刹那,傍晚的风裹着草木清气涌入,吹散满室沉寂。远处楼宇的灯火已次第亮起,与天际残留的橘红交融,织成一张温柔的网络。
这段独处时光里,她读完三本买了许久却始终搁置的书,看完两部豆瓣评分9.0的冷门剧集,甚至尝试用手机录下阳台植物每日生长的细微变化。没有社交压力,没有绩效指标,只有时间在茶香与书页间匀速流淌。
原来真正的休息,是让灵魂追上身体的脚步。
这个念头浮现时,她微微怔住,随即低头轻笑。或许高强度工作本身从未吞噬她,只是忘记了如何与自我和平共处。
夜色渐浓,玻璃窗映出她的轮廓——散乱长发,宽松家居服,眼底却有种久违的澄澈。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是同事询问项目进展的消息,但她第一次没有感到焦虑。
指尖轻叩窗框,像敲击一场无声的仪式。
未来仍有kpi要扛,有通勤地铁要挤,但此刻的徐梓瑜只是站在窗前,任由晚风拂过颈侧,将半个月的沉寂与复苏,酿成一句默念:
“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