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打虎庆功宴》（1/2）

二零一六年七月下旬，东北十九号影视基地的傍晚，暑气未消，空气中却已弥漫开一股浓郁而热烈的香气。专为《谢文栋》剧组搭建的“打虎联盟庆功宴”布景大厅内，此刻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充满了大战过后特有的松弛与欢腾。大厅中央，几张宽大的八仙桌拼凑在一起，铺着喜庆的红布，上面琳琅满目地摆满了极具东北特色的硬菜：一口硕大的铸铁锅里，浓油赤酱的炖大鹅正“咕嘟咕嘟”地翻滚着，金黄色的油花在琥珀色的汤汁上欢快地跳跃，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醇厚肉香；旁边几个厚实的搪瓷盆里，盛满了酱色浓郁的猪肉炖粉条，宽而透亮的粉条吸饱了汤汁，软糯诱人；切成厚片、纹理分明的酱牛肉堆叠成小山，旁边搭配着翠绿油亮的炒豆角和炸得金黄酥脆、外焦里嫩的手工肉丸子。空气中，各种香气交织在一起——粮食酿造的高度白酒的凛冽醇香、东北大酱特有的咸鲜豆香、以及新鲜出炉的喧腾大馒头所携带的质朴麦香，共同构成了一幅活色生香的东北盛宴图景，引得刚刚结束紧张拍摄、陆续走进大厅的剧组工作人员们都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

徐梓瑜独自坐在大厅侧后方，靠近道具间入口处的一张折叠椅上，身上还穿着那套便于行动的黑色训练服，手里捧着一块刚从后勤组那里拿来的、热乎乎的烤红薯，小口小口地吃着，目光却始终追随着不远处化妆间里的林溪。林溪正在服装助理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换上那套为这场庆功宴戏份精心准备的“影”的专属行头——那套剪裁合体、面料挺括的土黄色女士西装套裙。深灰色的西装外套被仔细地熨烫过，线条利落，内搭一件奶白色的仿丝绸方领衬衫，那独特的领口设计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和清晰的锁骨线条；下身的同色系a字及膝伞裙，裙摆的褶皱处理得一丝不苟，既保留了端庄感，又为行动留有适度余地；透明的肉色丝袜包裹着笔直的小腿，脚下是一双鞋跟高度约三厘米的黑色粗跟玛丽珍皮鞋。整个造型将“影”身上那种“既已融入文东会上层场合、需保持得体仪态，却又因出身和职业习惯而难掩一丝青涩与局促”的特质，拿捏得恰到好处。

“林溪姐，”徐梓瑜咽下口中香甜软糯的红薯，忍不住出声提醒，语气里带着过来人的经验之谈，“等会儿拍吃饭的镜头，记得细嚼慢咽，导演最喜欢抓那种看似自然、实则精心设计的吃饭细节了。千万别像我们武行平时扒拉盒饭那样狼吞虎咽，不然镜头前容易显得假，自己也容易噎着。”

林溪正对着镜子仔细调整着衬衫的领口和袖口，闻言转过头来，脸上化着比日常稍浓、更上镜的妆容，闻言嫣然一笑，眼神明亮：“放心吧梓瑜，我都记着呢。开拍前我就偷偷吃了两块苏打饼干垫肚子，等会儿既能演出那种‘跟着老大终于能吃顿好的、忍不住想多吃点’的真实馋劲儿和满足感，又能控制住节奏，不会真把自己给吃顶了。” 这时，一旁的服装师走上前，细心地帮她把西装外套最下面的那颗纽扣扣好，使其更符合正式场合的着装礼仪，同时又动作极其灵巧地在她的伞裙内侧腰际线附近，用别针固定了一个非常小巧隐蔽的布制暗袋，低声解释道：“周导特意交代的，说‘影’这孩子过去苦惯了，看到这么好的饭菜，可能会下意识地想藏起一两个馒头留着以后慢慢吃，这是她性格里‘缺乏安全感’和‘节俭’的一个小投射，这个细节加进去，人物会更立体。”

正说着，总导演周导手里拿着卷起来的剧本，领着一众饰演各大帮派头目的主要演员们，谈笑风生地走进了大厅。一名道具组的工作人员跟在他身后，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深褐色陶土酒坛，坛口用一块印着暗纹的红布紧紧密封着，坛身上还用浓墨写着“杏花村”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都注意一下啊，”周导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满足，“这场庆功宴的戏，核心就俩字——‘反差’！”他用手指点了点那张主桌，“桌上这些大佬们，出生入死打赢了硬仗，现在放松下来，可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展现他们豪气甚至粗犷的一面！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林溪和其他几位饰演贴身保镖、亲随的演员，“你们这些跟在老大身边的核心人员，尤其是‘影’，她的‘反差’在于——环境是放松的，宴席是丰盛的，但她骨子里的警惕和职业习惯不能完全放下！别人劝酒，她得坚决推辞，理由是‘学生不能饮酒’，但与此同时，她的眼神、她身体的细微姿态，还得时刻保持着对谢文栋以及周围环境的警觉，这是一种‘外松内紧’的状态，演起来很有难度。”

他接着又详细叮嘱饰演谢文栋、高振、杨奎等大佬的演员们：“你们吃饭喝酒，要真吃真喝，要演出那种劫后余生、痛快淋漓的劲儿！但这‘真’里头也得有层次——起先互相试探、保持风度的时候，用小酒盅浅浅地抿，聊到兴头上，再换上海碗豪饮！循序渐进，别一上来就喝得酩酊大醉，戏还没拍完人就趴下了，那可不行！桌上的菜，放心大胆地吃，镜头会牢牢抓住你们每一个咀嚼、每一个碰杯的细节，要的就是这份真实感和生活气！”

徐梓瑜安静地坐在监视器旁边临时加设的椅子上，手里的烤红薯已经吃完，只剩下一点焦香的皮。她看着场务人员推着满载着各式菜肴道具的餐车穿梭忙碌，那浓郁的食物香气一阵阵飘来，让她也忍不住悄悄咽了下口水。经纪人张松适时地递过来一小瓶冰镇的酸奶，低声笑道：“馋了吧？忍一忍，等这场戏拍完收工了，我带你去基地外面那家老字号东北菜馆，他们家的铁锅炖大鹅和锅包肉，那才叫一绝，比道具组做的这看着好看的‘样品’可香多了！” 坐在一旁的曾大小姐也笑着合上了手中的日程本，补充道：“周导刚才发话了，这场重头群戏拍完，给大家放一整天的假，好好休息调整一下，这段时间都累坏了。”

“全体安静！第五十七场，第一镜，action！”

场记板清脆的敲击声响起，瞬间将整个喧闹的大厅带入到剧情所需的氛围之中。

镜头首先快速扫过大厅里那些分散而坐的、饰演各帮派底层小弟和普通保镖的群演们所在的几桌。那里气氛显然更为喧闹和放松，众人纷纷动筷，大快朵颐，嘴里说着“这回可算出了口恶气！”“跟着大哥干就是痛快！”之类的台词，充满了大战胜利后的直白喜悦。

而焦点很快便集中到了主桌。饰演谢文栋的男演员率先拿起筷子，姿态沉稳地夹起一筷子油光锃亮的猪肉炖粉条，送入口中，慢慢地咀嚼着，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同桌的各位“大佬”，眼神深处却依旧保留着一丝领导者特有的审慎与考量。身旁的高振（饰演）则用一把白瓷勺子，不疾不徐地舀起一勺清澈金黄的炖鹅汤，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气，才缓缓喝下，另一只手里那串油亮的紫檀佛珠仍在指尖不急不缓地捻动着，透着一种历经风浪后的沉静与从容。而饰演杨奎的演员则展现出一派草莽豪杰的作风，直接伸手抓起一大块酱牛肉，毫无顾忌地大口啃咬起来，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高声嚷着：“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林溪饰演的“影”，则按照剧情设定，安静地坐在谢文栋座椅侧后方专门为她准备的一张略矮一些的凳子上。她面前的桌面上放着一只白底蓝边的瓷碗，里面盛着冒尖的白米饭和堆了不少的炒豆角。她没有立刻自己吃，而是先拿起公筷，细心地为主位的谢文栋布菜，夹了一块炖得入味、软而不烂的卤水豆腐，声音轻柔地提醒道：“东哥，您尝尝这个豆腐，清淡些，能解解腻。” 然后，她才开始端起自己的碗吃饭。她的吃相并不粗鲁，夹菜、送入口中、咀嚼的动作甚至透着一股属于年轻女子的斯文，但速度却不慢，下筷的频率很高，一碗米饭很快便见了底。她默不作声地自己起身又添了满满一碗，还顺手拿了两个白面馒头放在自己碗边。吃到一半时，她似乎犹豫了一下，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周围，见无人特别注意她，便极其迅速且自然地将其中一个馒头巧妙地塞进了裙侧那个隐蔽的小口袋里，整个动作流畅而不突兀。然而，即便在埋头吃饭的时候，她的耳朵也仿佛时刻竖起着，每当同桌或邻桌有人大声说话或突然举杯时，她的肩膀都会几不可察地微微绷紧，眼神会瞬间变得锐利，扫视过去，那只空闲的手甚至会下意识地微微抬起，做出一个准备防护的姿态，将一名顶尖保镖那种“即便在最放松的场合，也无法完全卸下心防”的职业本能，刻画得入木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