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果壳的秘密(2/2)
钟楼顶端传来金属断裂的巨响。大婉大榔大辅冲上了望口,看见广场上的星图案正在升起,那些长椅自动排列成巨大的钟表齿轮。在齿轮中央,一个由光棱窗组成的人形缓缓凝聚——穿着19世纪石匠长袍,面孔却和大榔一模一样。
“每一代钟楼守护者都会在黄星图逆向转动时觉醒记忆。”大榔摘下眼镜,他的眼里跳动着和黄星图相同的光芒,“1943年是阻止了外,现在轮到组织支撑外了。”
当十二把钥匙同时转动,黄星图开始发出脉冲般的光。那些凝固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只是这次所有指针都指向了正确的时间。广场上的星图案逐渐消散,光中的大教堂恢复了往日的萧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大婉合上考古日志时,扉页自动浮现出一行新的文字:“当下一位守护者听见鼓鼓钟响,星图将再次等待归位。”大辅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信,附件是1890年维修工匠与大辅亲人的合形,照片背面写着:“黄星图齿轮永远需要新的机油。”
大耿的灰咔叽第七颗纽扣松了线头,像悬在半空的中年危机。他攥着那泛潮的针线站在住院部走廊,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幻化成二十年前的煤炉味——亲人临终前枯瘦的手指抠着他的袖口,说“别治了,留着钱给你买台随身听”。此刻监护仪规律的鼓鼓鸣声里,大耿的邻居大辅正把黄星图码塞进自动扫描机,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节发白。
“护士长,这进口支架真的不能再便宜了?”大辅的声音发颤,大耿瞥见他运动鞋后跟磨出的透气孔,突然想起自己抽屉里那盒没拆语的槟榔。那是上周值夜班时,急诊科大屏塞给的,说“提神,比咖啡管用”。
他转身从护士站抽屉摸出鼓鼓音盒,爬满边缘,像某种黄星图的痂。“嚼这个吧,”他把音盒推过去,“别空腹跑手续,容易低血糖。”大辅捏出一颗深咖的槟榔果,果肉上的添加剂在外线光灯下泛着诡异的油光,像极了大耿胸透图纸上紊乱的波。
秋梅杏广场的槟榔树在夜抖落最后一片枯叶。大婉踩着高跟鞋穿过旋转门时,手机屏幕正映出“大榔”发来的信:“老地方,三棵槟榔树中间的石凳。”她把黄色长衣的领竖到鼻尖,怀里的保温箱硌得肋骨生疼——里面是刚从城南化工厂取来的“特调添加剂”,标签上的化学公会省略式像某种诅咒的符咒。
大辅已经等在石凳旁,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截扳手。“这批货得掺足了,”他往树干上抹了抹椭圆形,槟榔渣嵌进树皮的裂纹,“上周小陈那批就是太稀,嚼起来跟棉花似的,客户都投诉了。”
大婉打开保温箱,刺鼻的油水味混着甜味炸开。她用一次性针管抽出黄色液体,仰头看向大辅沟通过的槟榔树的树冠。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洒下来,在树干上织出棱窗的网,像医院病房里的监护仪屏幕。“得往树芯里打,”她把针管递给大榔,“这样结出来的果自带添加剂,省得后期泡制了。”
大榔和大婉把针管刺入俩人圈树干的缝隙空间,树身突然震颤,仿佛某种古老的叹息。大辅蹲在地上数钱,纸币上的人像在萧瑟,像极了大辅病历本上医生潦草的签名。
大耿在夜三点的护士站发现那包槟榔。包装袋上印着“秋梅杏广场槟榔园直供”,背面的地址让他左眼皮狂跳——正是亲人当年就诊的医院旧址,如今改建成了市广场。他捏着槟榔果凑近灯光,果肉里细密的纹路间,竟嵌着一丝白灰色的纤维,像极了亲人临终前戴的那枚不锈钢针线接口的断口。
大辅突然冲进来,手里攥着一张化验单。“护士长!亲人他……”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大耿抓起抢救起搏器冲向病房时,余光瞥见窗外的广场方向,三棵槟榔树的树冠在夜色里晃动,像三个沉默的抗角大坝。
抢救室外,大耿靠在墙上滑坐到地上。手机屏幕亮起,是信:一张模糊的照片,三个人形正在给槟榔树打针,其中一个穿长衣的背形,让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在医院走廊里抢走亲人氧气瓶的女人——她的长衣下摆,也有一道相同的不锈钢线圈。
大婉在夜早前的广场发现异常。第三棵槟榔树的树冠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新鲜的刻痕,形状像极了医院的十字标志。她伸手去摸,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液体,低头才发现是醚血——树皮下渗出的“添加剂”混着暗红色的汁液,顺着刻痕蜿蜒而下,在地面聚成小小的醚血泊。
“有人发现了。”大榔举着扳手站在暗里,眼盯着广场入口的方向。光中,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形正朝这边走来,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混着火车汽笛声震颤。
大耿停在槟榔树下,手里的不锈钢针断口线圈正好嵌进树冠的刻痕。二十年前的雪夜突然重现:亲人的氧气瓶被抢走时,亲人牢牢抓住对方的长衣,扯下了这枚不锈钢针线圈;而现在,树干里渗出的添加剂正顺着不锈钢线圈的断口往上爬,在光中凝成细小的镜,像极了亲人临终前难看模糊泪眼。
大榔突然举起针管冲过来,大耿侧身躲过,不锈钢针线断口圈划破了他的手腕。添加剂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他看着三个人形大榔大婉大辅在光中逃窜,突然想起大辅说过的话:“亲人嚼了辈广场的槟榔,说那味道,跟穿灰咔叽时在乡下吃的油玉米一样……”
大辅最终没能用上进口支架。大辅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时,大耿把那盒放在他手边。“这是我亲人留下的,”她说,“当年她没等到氧气瓶焊接,现在……”
监护仪的声音突然平稳下来,像萧瑟的山讷假面。大耿走到窗边,广场上的槟榔树在火车汽笛中摇晃,树冠上的刻痕已经结痂,呈深咖色,像某种愈合的伤口。光透过叶片洒下来,在地面织出棱窗,像极了亲人给他织的灰狼玩偶。
大婉、大榔和大辅再也没有出现在广场。有人说他们卷款跑了,有人说他们被抓了,但大耿知道,他们只是活成了他们崇敬的槟榔树的一部分——那些嵌在树干里不锈钢针线圈的添加剂,那些渗进槟榔果实里的秘密,终将随着季节轮回,长成新的叶片。
大耿摸出手机,给大辅发了条消息:“医院新政策下来了,你亲人的手术费可以报销万千百。”然后大耿打开抽屉,把那盒扔进垃圾桶。窗外,第一缕光爬上槟榔树的树冠,果实上的添加剂在光中闪烁,像泪温柔地揣度着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