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破冰(2/2)
韩钧拳头骤然握紧。这正是他最怕的。对方若狗急跳墙,直接攻击钦差是找死,但挟持或伤害与韩钧关系密切的苏婉娘,既能报复警告,或许还能扰乱韩钧心神,影响查案。
“我已加派了人手在云裳阁附近,但百密一疏。”韩钧道,“婉娘性子倔,不愿终日被圈在宅子里,绣庄的生意她也要打理。”
祁砚之沉吟:“引蛇出洞,一网打尽,或可永绝后患。”
韩爽眸光一闪:“大哥,苏娘子如今对你心结已松,可否与她坦诚商议?若她愿意配合,我们或可设一个局。”
韩钧沉思片刻,重重点头:“我去同她说。她外柔内刚,若能参与,或许反而更能解她心中对当年无力自保的阴影。”
当夜,韩钧再次踏入云裳阁,将他们的判断与计划坦然相告。苏婉娘听完,脸色微微发白,但眼神却异常镇定。她摸了摸脸颊上的旧疤,低声道:“这些年,我总在梦里回到那时,任人宰割。若此番能亲手终结这等威胁,于我而言,亦是解脱。”
她抬起清亮的眸子看向韩钧:“你需要我怎么做?”
三日后,临淮府传出消息:云裳阁老板娘苏婉娘,因韩氏商行牵线,接下了一单京城贵人的大生意,需亲自护送一批极贵重的“缂丝龙纹绣屏”前往城郊别苑,与买家交割。这批绣品价值连城,且时日紧迫。
消息刻意经由与周家有染的掮客之口,传到周师爷耳中。周炳昌正苦于找不到韩钧破绽,闻讯大喜。“那绣娘是韩钧心尖上的人,又落了单,还带着重宝!好机会!劫了她,宝物可得,更能挟制韩钧,逼他们投鼠忌器!说不定还能问出他那边查到了多少!”
他立刻找来雇佣的那伙北地亡命徒,许以重金,命其在苏婉娘前往城郊的必经之路——一段较为偏僻的枫林坡设伏。
是日清晨,一辆青布马车在两名商队护卫的护送下,缓缓驶出锦绣街,朝城郊而去。车内,苏婉娘紧紧抱着一个锦缎包裹的长形匣子,面色平静,手心却微微出汗。她怀中暗藏了一柄韩钧给的短小匕首。
枫林坡,秋叶红如血。马车刚入林道,两侧陡坡立刻跃出七八个蒙面持刀之人,二话不说,直扑马车!
两名“护卫”拔刀迎敌,刻意示弱,且战且退。车夫“惊慌”地欲驱车突围,却被绊马索拦下。
眼看贼人就要劈开车门——
“嗖!嗖!嗖!”
破空之声骤响!并非来自贼人预想的任何方向,而是来自他们头顶的枫树之上!数支弩箭精准射入贼人手腕、腿脚,非致命,却瞬间让其丧失战力。
与此同时,坡地四周草丛中,猛然站起数十名手持劲弩、身着轻甲的军士,将现场团团围住。韩钧一身玄色劲装,自林深处大步走出,目光如电,瞬间锁定那个躲在最后、正欲逃跑的贼首,身形如猎豹般扑出,三招之内便将其踩在脚下,扯下面巾——正是周师爷重金聘来的北地匪枭“过山风”。
“留活口!”祁砚之的声音响起,他骑着马,带着更多官兵从林道另一端出现,神色冷肃,“押回去,仔细审!”
马车帘子掀开,苏婉娘抱着锦盒下车,脸色虽白,却步履稳定。她走到韩钧身边,看向地上哀嚎的贼人,又看向韩钧坚毅的侧脸,心中那片萦绕多年的阴霾,仿佛被这林间凛冽的秋风,吹散了大半。
韩钧回望她,眼中是询问,更是安抚。苏婉娘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没事。”
锦盒打开,里面并非什么缂丝龙纹,只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绣品。真正的“饵”,是苏婉娘这个人,以及周炳昌急于报复的焦灼之心。
“过山风”等人只是拿钱办事的刀,但他们的供词、与周师爷往来的证据,结合祁砚之、韩爽多方搜集的账目、走私记录,形成了一条坚不可摧的证据链,直指临淮府通判周炳昌。
钦差行辕雷霆出击。祁砚之凭尚方宝剑与圣旨,直接下令查封周府及相关产业,逮捕周炳昌及周师爷一干人等。知府虽与周炳昌有牵扯,但见势不妙,急忙切割,并主动“配合”查案,以求自保。
周府被查抄出的金银珠宝、地契房契堆积如山,更有与漕帮、乃至更上层官员勾结分赃的密信账簿。漕运贪污大案的关键一环,在临淮府被狠狠撬开。
公堂之上,周炳昌面如死灰,周师爷早已瘫软如泥。等待他们的,将是国法的严惩。
结案陈词之日,临淮府百姓拍手称快。笼罩在繁华之上的那片阴翳,终于被撕开了一道透亮的口子。
结案后,韩钧陪着苏婉娘,再次去了枫林坡。此时枫叶已落了大半,枝干遒劲,指向高阔的蓝天。
“当年在湖州的小巷,你救了我。如今在临淮的枫林,我护住了你。”韩钧握住苏婉娘的手,那手已不再冰凉,“婉娘,往事已矣。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我再不会松开你的手。你……可愿与我共赴余生?”
苏婉娘没有立刻回答。她依偎进韩钧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望向远处澄澈的秋空。过了许久,她轻声却清晰地说:
“当年祖母曾说,最好的绣品,不是毫无瑕疵,而是能将断裂的丝线巧妙接续,绣出更美的纹样。”她抬头,眼中泪光闪烁,却带着明亮温暖的笑意,“韩钧,我们把这后半生的画卷,一起绣下去吧。无论纹路是平淡还是繁复,我都与你同绣同拆。”
韩钧手臂收紧,将她深深拥入怀中,如同拥抱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远处,韩爽与祁砚之并肩而立,看着这一幕,相视一笑。南下之路的波澜,至此暂告一段落,而新的征程,即将在洗净污浊的临淮府,在更多人交织的命运中,继续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