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年关暖(1/2)

雪后初晴的清晨,阳光把弄堂里的积雪照得发亮,踩上去“咯吱”响。李振邦是被安安的咿呀声闹醒的,小家伙坐在摇篮里,小手抓着栏杆,试图往起站,小腿蹬得笔直,脸憋得通红。

“慢着点,别摔了。”林淑娴赶紧伸手扶住他,指尖刚碰到孩子的腰,安安就咯咯笑起来,身子往她怀里扑。

李振邦揉着眼睛坐起来,窗外的麻雀落在积雪的窗台上,蹦蹦跳跳啄着什么。他穿好衣服,刚走到灶披间,就听见弄堂里传来拐杖的“笃笃”声——是张强,比平时早了半个多时辰,雪地里的脚印歪歪扭扭,看得出来走得很吃力。

“怎么这么早?”李振邦推开门喊他。

张强停下脚步,转过身,额头上渗着汗,铁皮假肢的连接处沾着雪,裤腿磨得发亮:“李科长,福利厂赶年前的零件订单,俺想早点去多干点。”他抬手抹了把汗,手指冻得通红,“就是假肢有点松,走起来晃。”

李振邦走过去,蹲下来查看——假肢的卡扣松了,铁皮边缘磨得光滑,是长时间受力导致的。“这样不行,容易摔着。”他从自行车后座取下工具包,里面有扳手和螺丝刀,是上次修小推车剩下的,“先紧一紧,晚上俺带你去修鞋铺,让老王师傅给你加固下,他修铁器有经验。”

“不用麻烦你,李科长,俺自己去就行。”张强连忙摆手,有点不好意思。

“客气啥,”李振邦拧紧卡扣,用手晃了晃,确认牢固了,“雪天路滑,你自己去俺不放心。晚上下班等着,俺带你去。”

张强点点头,眼眶有点红,攥了攥手里的布包——里面是张阿婆早上煮的窝头,还带着点余温。他一瘸一拐地往福利厂走,雪地里的脚印比刚才规整了些。

李振邦回到灶披间,岳母已经把玉米粥煮好了,铝锅冒着热气,香味飘满了小半条弄堂。“刚才张强路过,看着挺费劲的。”岳母往粥里撒了点盐,“他那假肢,冬天冻得硬,磨得慌,俺昨晚给他缝的布套,让他垫在里面,能软和点。”

“俺看见了,垫着管用。”李振邦盛了碗粥,吹凉了喝了一口,玉米的清甜混着盐味,很对胃口。

林淑娴抱着安安进来,孩子手里抓着个小馒头,正往嘴里塞,嘴角沾了不少碎屑。“今天去街道办领年货票吗?”她问,“王婶说昨天开始发了,肉票、糖票、烟票,去晚了就剩不好的了。”

“去,吃完就去。”李振邦扒了两口粥,心里记着这事。1952年的年货票按户口发,三口之家能领半斤肉票、二两糖票、一盒烟票,还有两尺布票,得早点去领,不然肉票可能只剩肥的,糖票也可能是碎糖。

吃完饭,李振邦推着自行车往街道办走。雪后的路有点滑,他骑得慢,路过王师傅家时,看见王师傅正蹲在门口修自行车,车胎瘪了,地上撒着碎玻璃。“王师傅,车坏了?”

“可不是嘛,”王师傅抬头,手里拿着补丁,“昨天送孩子去幼儿园,轧到玻璃了,正补呢。你去领年货票?”

“是啊,去晚了怕没好的。”李振邦停下车。

“那你快去,”王师傅加快手里的动作,“俺听说今年的肉票紧张,好多人家都等着买肉过年呢。对了,俺家小子说,幼儿园新来了个小朋友,叫陈向阳,是不是你之前救的那个小石头?”

李振邦心里一动:“是啊,被一对大学老师收养了,没想到跟你家小子一个幼儿园。”

“那可太巧了,”王师傅笑着说,“俺家小子说,陈向阳可乖了,就是有点怕生,上课总坐着不说话。”

“慢慢就好了。”李振邦心里惦记着小石头,打算领完票去幼儿园看看。

街道办门口排着长队,都是来领年货票的居民,说说笑笑的,透着年关的热闹。张阿婆也在队伍里,穿着新做的蓝布棉袄,手里攥着户口本,见李振邦过来,笑着招手:“振邦,快来排队,前面没几个人了。”

李振邦走过去,排在张阿婆后面。前面的李婶正跟街道办的王主任聊天:“王主任,今年的肉票能不能多给点?俺家有三个孩子,半斤肉不够吃啊。”

“李婶,这是上面定的规矩,按户口来,俺也没办法。”王主任笑着解释,“不过合作社说了,年前会再调配一批猪肉,到时候可能会多放些票,你再等等。”

李婶叹了口气,接过年货票,嘴里嘟囔着:“这肉票金贵着呢,得省着点用,过年包顿饺子,再留点炒菜。”

轮到张阿婆,她递上户口本,王主任核对了信息,递给她一沓票:“张阿婆,您和张强两人,半斤肉票、二两糖票、一盒烟票、两尺布票,您点点。”

张阿婆小心翼翼地接过票,用手帕包好,放进贴身的口袋,拍了拍:“谢谢王主任,俺不点了,信得过你。”

李振邦递上户口本,领了自家的票,也用手帕包好,揣进怀里。“阿婆,领完票去买肉吗?”他问。

“不去,”张阿婆摇摇头,“现在买太贵,合作社说过两天会降价,俺等降价了再买。俺想给张强买块布,做件新衣服过年,他那件工装都磨破了。”

“布票够吗?两尺布做件衣服不够,俺家还有一尺多余的布票,给您。”李振邦从手帕里抽出布票,递给她。

“不行,不行,你家安安也要做新衣服。”张阿婆连忙推辞。

“安安有旧衣服改,够穿。”李振邦把布票塞进她手里,“您拿着,张强过年得穿件新衣服,图个吉利。”

张阿婆拗不过他,只好收下,眼眶有点红:“振邦,你总是帮俺,俺都不知道咋感谢你了。”

“邻里之间,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李振邦笑了笑,“俺去幼儿园看看陈向阳,您先回去吧,路上慢点。”

幼儿园离街道办不远,是栋老洋房改的,院子里的积雪被扫到两边,露出干净的水泥地。孩子们正在院子里做游戏,老师带着他们唱《东方红》,歌声清脆。李振邦在门口张望,看见王师傅的儿子正拉着一个小男孩的手,想让他一起玩,那小男孩正是小石头,穿着干净的蓝布褂子,低着头,不肯动。

“李科长,你怎么来了?”幼儿园的张老师看见他,笑着迎上来。

“我来看看陈向阳,”李振邦指了指小石头,“他怎么样?适应吗?”

“挺好的,就是有点怕生,不爱说话,也不跟小朋友玩。”张老师叹了口气,“他养父母周末来接他,说他在家也这样,总是坐着发呆,问他什么也不说。”

李振邦走过去,蹲在小石头面前:“向阳,还记得叔叔吗?”

小石头抬起头,看见是他,眼睛亮了亮,小声说:“叔叔。”

“怎么不跟小朋友玩?”李振邦摸了摸他的头,“他们都想跟你做朋友呢。”

小石头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我怕他们笑话我腿不好。”

“不会的,”李振邦握住他的手,“你的腿已经好多了,能跑能跳,跟其他小朋友一样。你看,王师傅的儿子都想跟你玩呢。”

王师傅的儿子跑过来,拉住小石头的另一只手:“陈向阳,我们去玩捉迷藏吧,可好玩了。”

小石头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李振邦,又看了看王师傅的儿子,终于点了点头。两个孩子手拉手跑向院子里,小石头跑起来有点不稳,但脸上露出了笑容。

李振邦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张老师走过来:“还是你有办法,我们劝了他好几天,他都不肯跟小朋友玩。”

“他就是有点自卑,多鼓励鼓励就好了。”李振邦说,“以后麻烦你多照顾他点,要是他有什么事,随时跟我联系。”

“放心吧,李科长。”张老师点点头。

离开幼儿园,李振邦骑车往局里赶。路上要经过合作社,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都是来买冬储菜和年货的居民。他停下车,想看看有没有新鲜的猪肉,却看见合作社的门口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

“怎么回事?”李振邦挤进去,看见一个老农正跟售货员争执。老农穿件打补丁的棉袄,手里拎着个布袋,脸涨得通红:“俺凭粮票买红薯,你怎么给俺这么多坏的?这都冻烂了,怎么吃?”

售货员是个年轻姑娘,有点不耐烦:“大爷,这红薯都是这样,冬天冻了难免有坏的,俺也没办法。”

“你这是糊弄人!”老农气得手发抖,“俺攒了好久的粮票,就想买点好红薯过年,你给俺这些坏的,俺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李振邦走过去,拿起老农布袋里的红薯——确实有不少冻烂了,发黑发黏,根本不能吃。“同志,”他对售货员说,“农民伯伯攒点粮票不容易,你给他换点好的,冻烂的这些,合作社应该登记上报,给居民退换。”

售货员认出他是公安局的,态度缓和了些:“李科长,不是俺不想换,实在是好红薯不多了,都被人买完了。”

“那也不能让居民买坏的。”李振邦说,“你跟合作社的王社长说,把冻烂的红薯都挑出来,登记好,年后调运新的红薯给居民补上。这位大爷的,你先从仓库里挑点好的给他。”

售货员点点头,赶紧去仓库给老农换了红薯。老农感激得不行,握着李振邦的手:“谢谢李科长,你真是为民做主的好同志!”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李振邦笑着说,“以后买东西,遇到这种情况,就去街道办反映,或者找我们公安局,我们会帮你解决。”

处理完这事,李振邦才往局里赶。到局里时,老吴正在整理民情记录,见他进来,递给他一杯热水:“振邦,刚接到报案,说闸北区的一个杂货铺,卖假烟,好几个居民买了,抽着不对劲。”

“假烟?”李振邦皱了皱眉,“具体情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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