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暗网(1/2)
一九五二年三月二十日,距离假粮票案“告破”已过去五天。李振邦刚把整理好的案件归档材料放进牛皮纸档案袋,办公桌上的黑色电话机就响了——这是局里为数不多的外线电话,机身带着斑驳的掉漆,听筒线缠了两圈胶布,铃声尖锐得能穿透办公室的烟味。
“李振邦同志,马上到局长办公室来一趟。”电话那头是局长的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没等他多问就挂了线。
李振邦攥着听筒愣了两秒,指尖蹭过冰凉的金属机身。重生这两年,他早已摸透了机关里的分寸——局长这种语气,多半是有重要任务,或是来了上级领导。他把档案袋锁进抽屉,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公安制服外套,扣扣子时特意理了理领口的徽章,那枚铜质的“人民公安”徽章被他擦得发亮,是去年表彰时发的。
李振邦上楼时,正碰到王科长从办公室出来,王科长冲他使了个眼色,嘴角抿得很紧,没说话——这更让他确定,屋里有外人。
推开门的瞬间,烟味比平时浓了三倍。局长办公桌前的两张椅子上,坐着两个陌生男人。年长的那个穿深灰色中山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块旧手表,表盘上的数字已经模糊;年轻的戴圆框眼镜,手里攥着个黑色笔记本,笔尖悬在纸上,显然正等着记录。两人面前的搪瓷杯里,茶水已经凉透,杯底沉着几片茶叶。
“振邦来了,坐。”局长指了指靠墙的空椅子,“这两位是中央派来的特派员,赵特派员和林同志,专门为假粮票案来的。”
赵特派员站起身,伸手与李振邦相握。他的手掌很粗糙,指节上有层老茧,不像是常年坐办公室的人——倒像李振邦前世见过的老刑警,手上带着常年握枪和翻档案的痕迹。“李振邦同志,久仰。”赵特派员的口音带着北方腔,语速不快,“我们仔细看了你的结案报告,有几个地方想跟你核实。”
李振邦在椅子上坐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他注意到林同志已经翻开笔记本,笔尖在纸上轻轻点着,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这种眼神他很熟悉,是上级部门核查案件时常见的谨慎。
“你在报告里提到,最早收缴的假粮票,纸质比后续查获的要好得多。”赵特派员开门见山,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粮票样本,摊在桌上,“这些是我们从你局技术科调的样本,你给说说,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
李振邦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两张十斤面额的假粮票——一张是一月初在徐汇区粮站收缴的,另一张是三月初在闸北区查获的。他把粮票凑到窗边的光线下,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赵特派员您看,这张早期的假票,用的是七十克双胶纸,跟咱们真粮票的纸张规格一模一样——这种纸是国家专供粮票印刷的,市面上很难买到。而这张后期的,用的是六十克书写纸,虽然颜色接近,但摸起来发涩,对着光看,纤维更粗。”
林同志飞快地记录着,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你怎么确定早期假票用的是双胶纸?”他突然抬头问,眼镜片反射着灯光,“有没有可能是高仿的替代品?”
“不可能。”李振邦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这是他专门记录案件细节的笔记本,封面已经磨破,里面每页都画着密密麻麻的表格。他翻到一月十二日那页,指着上面的记录:“我让技术科的老陈做过测试,用酒精擦过,双胶纸的吸水性和真票一致,而且纸张里加了荧光剂,在紫外线灯下会显淡蓝色,这是国家规定的防伪手段,小作坊仿不出来。”
赵特派员拿起粮票,对着光看了半天,又递给林同志。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赵特派员才继续问:“你觉得,敌人用这么好的纸造假,图什么?按成本算,七十克双胶纸比普通书写纸贵三成,要是只为了扰乱市场,没必要花这个钱。”
这个问题李振邦早想过。他靠在桌沿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节奏和他思考时的习惯一样:“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有渠道弄到专供纸,成本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二是他们在试探——试探我们的鉴别能力,试探粮站工作人员的警惕性,甚至试探整个粮食供应系统的漏洞。”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局长端起搪瓷杯喝了口凉水,眉头皱得更紧:“你的意思是,之前端掉的那两个窝点,可能只是他们的‘试验田’?”
“很有可能。”李振邦点头,“您看,早期假票只在徐汇、静安两个区流通,数量少,面额小,像是在摸规律;等我们开始注意假粮票,他们就突然加大产量,还换了便宜的纸,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以为找到了源头,其实背后还有更大的网。”
赵特派员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训练的新干警——几个年轻人正围着木桩练习擒拿,动作还很生涩。“你的判断,跟我们掌握的情报吻合。”他转过身,语气比刚才严肃,“鹰巢‘’组织不是小打小闹的造假团伙,他们是有组织、有计划的敌特势力,背后有境外支持,目标是动摇民心,破坏咱们的经济秩序。”
李振邦心里一沉。他前世在公安档案里见过“鹰巢”的记载,只知道这是建国初期潜伏在华东地区的敌特组织,却没想到这次假粮票案会跟他们扯上关系。“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他问。
赵特派员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李振邦:“这是特别调查证,授权你查阅市粮食局、工商局、外贸局的所有相关档案,必要时可以调动各区公安力量。这个案子没结束,你要继续查,把背后的网给我扯出来。”
信封上盖着“中央特派员办公室”的红色印章,摸起来硬邦邦的——里面除了调查证,还有一张手写的联络方式,是赵特派员的私人电话。李振邦把信封收好,指尖能感觉到纸张的厚度,也明白这份授权背后的压力。
特派员走后,王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担忧:“振邦,这次的案子不简单,你可得小心。‘三反’运动刚到关键期,要是再出乱子,咱们局里不好交代。”
“我知道。”李振邦点头,“我先从粮食局的档案查起,之前总觉得粮票发放有问题,现在有了调查证,正好核实清楚。”
当天下午,李振邦骑着自行车去了市粮食局。粮食局在南京东路,是幢解放前的老建筑,门口的石狮子缺了只耳朵,墙面上还留着解放前的弹痕。档案室在地下室,阴暗潮湿,空气里混着霉味和纸张的气息,一排排木质档案架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里面,上面贴着手写的标签,标注着年份和部门。
“李同志,你要查近一年的粮票发放记录?”档案室的老张戴着老花镜,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这些都是机密档案,平时除了局长批条,没人能看。”他一边说,一边打开最里面的一个档案架,抽出十几本厚厚的册子,每本都有砖头那么厚,封面上写着“上海市粮票发放明细——1951.3-1952.3”。
李振邦接过册子,放在临时搬来的木桌上。册子的纸页已经发黄,边缘卷起,上面的字是用蓝黑墨水写的,工整得像印刷体——这是当时档案员的基本功,要求字迹清晰,不能涂改。他按区域分类,把十二个区的发放记录分开,然后拿出算盘,开始核对数据。
粮票发放有严格的规定:每人每月根据年龄、职业分不同额度,工人每月三十三斤,机关干部二十八斤,学生三十五斤,儿童二十斤。每个粮站每月的发放量,应该和辖区内登记的人口数量对应,误差不能超过百分之三。
李振邦先核对了徐汇区,一月到三月的发放量与人口数量基本吻合,误差在百分之一左右,属于正常范围。接着是静安区、黄浦区,也没发现异常。直到翻到杨浦区的记录,他停住了——平凉路粮站、江浦路粮站、控江路粮站这三个粮站,每月的发放量都比登记人口应发量多了几十斤,一月多三十斤,二月多四十二斤,三月多二十六斤。
“张师傅,这三个粮站的发放量怎么回事?”李振邦指着册子上的数据,“每月都多几十斤,累计下来快一百斤了。”
老张凑过来,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又翻了翻后面的备注页:“哦,这个啊,备注里写了是‘统计误差’和‘运输损耗’。粮票从市局运到粮站,难免有磨损、丢失,有时候登记人口时多算了几个人,很正常。”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李振邦心里却犯了嘀咕——他前世办过粮食系统的案子,知道“运输损耗”有严格的上限,每月最多不能超过总发放量的百分之一,而平凉路粮站每月多出来的量,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二,这绝不是正常损耗。
“张师傅,能把这三个粮站的单独档案调给我看看吗?”他问。
老张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档案架上翻找:“单独档案在这边,里面有每日的发放记录、损耗登记,还有粮站工作人员的签字。”
李振邦接过单独档案,一页一页仔细看。平凉路粮站的档案里,有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每月二十五号,都会有一笔“特殊损耗”记录,少则十斤,多则十五斤,备注里写着“受潮霉变”,签字人是粮站站长吴文渊。而其他两个粮站的“额外损耗”,也都集中在每月下旬,签字人都是站长。
“这三个粮站的站长,都是谁?”李振邦问。
老张查了查员工档案:“平凉路的吴文渊,江浦路的陈明,控江路的刘建国。都是一九四九年以后留用的旧人员,之前在国民政府的粮食管理处工作过。”
旧人员背景、集中的“特殊损耗”、超出正常范围的发放量——这三个点串在一起,让李振邦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他把这三个粮站的编号、站长姓名、每月额外损耗量都记在笔记本上,又复印了相关的发放记录和签字页,才谢过老张,离开粮食局。
走出粮食局时,天已经擦黑。南京东路上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照在路上,映着行人的影子。李振邦推着自行车,没直接回家,而是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弄堂——这里有个早点摊,摊主是张大妈,她的儿子在平凉路粮站当会计,或许能问出点情况。
“李同志,你怎么来了?”张大妈正收拾摊子,见李振邦过来,赶紧停下手里的活,“是不是想吃油条?我给你炸两根。”
“不了,张大妈,我想问你点事。”李振邦帮她把油桶搬到屋里,“你儿子在平凉路粮站当会计,他最近有没有说过粮站里的事?比如粮票损耗多不多。”
张大妈叹了口气,坐在小板凳上,给李振邦倒了杯热水:“别提了,我儿子最近总说累,说粮站里的事多。上个月还跟我抱怨,说吴站长总让他做‘特殊登记’,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敢问——你知道的,吴站长是旧人员,平时挺严肃的,没人敢跟他顶嘴。”
“特殊登记?”李振邦心里一动,“他没说是什么登记吗?”
“没细说,就说每月二十五号,要单独记一笔损耗,还不让跟别人说。”张大妈压低声音,“我儿子还说,上个月有天晚上,他路过粮站,看见吴站长跟一个穿黑大衣的人在门口说话,手里还拎着个皮箱,看着挺神秘的。”
李振邦谢过张大妈,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先走访这三个粮站,重点查平凉路的吴文渊,再从“特殊损耗”的粮票入手,看看这些粮票到底去了哪里。
第二天一早,李振邦先去了江浦路粮站和控江路粮站。这两个粮站的规模不大,站长陈明和刘建国面对提问,都显得很紧张,对“特殊损耗”的解释和老张一样,说是“受潮霉变”,但问起具体的霉变粮票处理方式,两人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李振邦没再多问,只是观察了粮站的仓库——里面的粮票都整齐地放在铁柜里,通风干燥,根本不像会受潮的样子。
上午十点,李振邦来到平凉路粮站。这是杨浦区最大的粮站,门口排着长队,都是来买粮的居民,手里拿着粮本和粮票,叽叽喳喳地聊着天。粮站的门脸是砖瓦房,窗户上装着铁栅栏,门口挂着“杨浦区平凉路粮食供应站”的木牌,漆皮已经掉了不少。
“同志,请问要买点什么?”柜台后的工作人员问,手里拿着杆秤,秤砣磨得发亮。
“我找吴文渊站长。”李振邦亮出证件。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赶紧朝里屋喊:“吴站长,有人找!”
里屋很快走出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深蓝色的干部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着副黑框眼镜,手里拿着个搪瓷杯,杯身上印着“劳动模范”——正是吴文渊。他看到李振邦的证件,眼神闪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原来是公安同志,快进办公室坐。”
吴文渊的办公室很小,只有一张办公桌、两把椅子和一个文件柜。办公桌上摆着一本翻开的《三国演义》,书页已经发黄,边角卷起,书里夹着一根书签,正好夹在“空城计”那一页。桌角放着个铁皮盒,里面装着茶叶,是最便宜的绿茶,只有几片茶叶浮在水面上。
“吴站长喜欢看《三国》?”李振邦坐下后,随口问道,目光却在办公室里扫视——文件柜的门没关严,能看到里面整齐地放着粮票登记册;墙上挂着一张粮站工作人员的合影,吴文渊站在中间,笑容僵硬;窗户边放着一盆仙人掌,已经蔫了,显然很久没浇水。
“闲暇时翻翻,解解闷。”吴文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公安同志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来核实一下粮站的粮票损耗情况。”李振邦拿出笔记本,“根据市局的档案,你们粮站每月都有‘特殊损耗’,少则十斤,多则十五斤,想问问具体是怎么回事。”
吴文渊放下茶杯,手指在桌沿上轻轻敲了敲,这个动作和李振邦思考时很像,但节奏更快,透着股紧张:“哦,这个啊,我们粮站靠近黄浦江,湿度大,粮票容易受潮霉变,每月都会挑出一些损坏的粮票,集中销毁,所以损耗多了点。”
“销毁的粮票有记录吗?比如销毁清单、工作人员签字。”李振邦问。
吴文渊起身打开文件柜,翻了半天,拿出一本登记册:“都在这呢,每次销毁都有记录,还有两个工作人员签字。”
李振邦接过登记册,仔细翻看。上面确实有销毁记录,日期都是每月二十五号,签字人是吴文渊和粮站的会计——也就是张大妈的儿子。但记录上只写了“销毁粮票十斤”,没有具体的面额、编号,也没有销毁地点和方式,显得很笼统。
“为什么没有具体信息?”李振邦指着登记册,“市局规定,销毁粮票必须记录面额、编号,还要拍照存档。”
吴文渊的脸色有点发白,推了推眼镜:“这……这是我们工作的疏忽,以后一定改正。主要是平时太忙,没顾上这些细节。”
李振邦没再追问,而是话锋一转:“听说你之前在国民政府的粮食管理处工作?”
“是……是的。”吴文渊的声音低了些,“一九四九年以后,政府留用了我,我一直很努力工作,没出过差错。”
“那你认识大华贸易行的周文德吗?”李振邦突然问——这是他早上临时想到的,之前在工商局查档案时,看到大华贸易行的注册地址就在平凉路附近,负责人周文德,说不定和吴文渊认识。
吴文渊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端茶杯的手晃了晃,茶水洒在桌上:“周文德?不……不认识,没听过这个名字。”他赶紧拿出纸巾,擦着桌上的茶水,动作慌乱,眼神不敢看李振邦。
李振邦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站起身,收起笔记本:“打扰了,吴站长。如果后续还有需要核实的,我会再来。”
回到局里,李振邦立即召集专案组开会。小孙、老吴、技术科的老陈都在,每个人面前都放着案件材料和一杯热茶。
“现在有三个关键点。”李振邦在黑板上画了个思维导图,用粉笔圈出重点,“第一,杨浦区三个粮站的站长都是旧人员,每月有‘特殊损耗’,超出正常范围;第二,平凉路粮站的吴文渊,面对大华贸易行的周文德时,反应异常,明显在隐瞒;第三,张大妈的儿子提到,吴站长每月二十五号让他做‘特殊登记’,还见过他和神秘人接触。”
“大华贸易行是什么来头?”老吴问,他负责刑侦,对这类私营企业很敏感。
“我查了工商局的档案。”李振邦拿出一份资料,“大华贸易行成立于一九五零年,私营企业,主要经营文具、纸张进口业务,注册地址在平凉路128号,负责人周文德,股东有三个,其中一个叫吴文清——是吴文渊的弟弟。”
“兄弟俩?”小孙眼睛一亮,“这就对上了!吴文渊在粮站搞‘特殊损耗’,把粮票弄出来,交给弟弟的贸易行,再用来造假或者倒卖!”
“可能性很大,但还需要证据。”老陈推了推眼镜,“我们需要查大华贸易行的进货和销售记录,看看他们有没有进口过印刷粮票的纸张,还有他们的货物都卖到哪里去了。”
李振邦点头:“老吴,你带两个人去工商局,调取大华贸易行的全部经营档案,包括进货单、销售合同、银行流水;小孙,你去平凉路128号,摸清贸易行的作息时间、人员构成,还有仓库位置;老陈,你回技术科,准备好检测纸张,(那时候只能人眼检测,难度很大)一旦找到可疑纸张,立即报告。”
分工完毕后,专案组立即行动。老吴去了工商局,小孙化装成小贩,在大华贸易行门口摆摊,老陈则回技术科准备检测。李振邦也回局里,整理之前的案件材料,试图找出更多关联。
傍晚时分,小孙先传回消息:大华贸易行的店面不大,只有三个员工,白天营业,晚上关店,但仓库在后面的小巷里,有两个工人看守,每天晚上十点左右,会有卡车来拉货。
“卡车的牌照是多少?拉的是什么货?”李振邦在电话里问。
“牌照是沪a-0328,卡车是旧的美国斯蒂倍克-us6卡车,拉的货用帆布盖着,看不清,但很重,工人搬的时候很吃力。”小孙的声音压得很低,“我问了旁边的杂货店老板,他说这卡车每天都来,风雨无阻,有时候还会拉着空车来,装完货就走,从不停留。”
晚上十点,老吴也传回消息:大华贸易行的经营档案有问题,进货单上显示,他们每月都会进口一批“印刷专用纸张”,供应商是香港的一家公司,叫“利丰商行”,但销售记录上却没有这些纸张的销售去向,银行流水显示,这些纸张的货款都是用现金支付,没有转账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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