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关东初雪(1/2)
北上列车的车轮,铿锵有力地撞击着铁轨,仿佛在叩响一扇陌生世界的大门。窗外的景色,如同缓缓展开的画卷,从江南的婉约秀美,逐渐过渡到华北平原的辽阔苍茫,再到山海关外那扑面而来的、带着寒意的雄浑。
车厢里拥挤而嘈杂。硬座车厢的木板座椅硌得人生疼,空气中混杂着汗味、烟草味和各地口音。李振邦对面,是一位带着孩子的东北大嫂,孩子哭闹不休,大嫂一边哄着,一边用浓重的关东口音抱怨着世道艰难。斜对面,几个穿着旧军装、沉默寡言的汉子,眼神里带着战场归来的疲惫与警惕。还有一个像他一样被抽调的南方干部,不适应北方的干燥,不停地咳嗽。
李振邦裹紧了身上单薄的秋衣,还是觉得有冷风从车窗缝隙里钻进来。他拿出林淑娴织的那条灰色毛线围巾,围在脖子上,柔软的触感和淡淡的皂角香,带来一丝熟悉的暖意。他翻开笔记本,却无心记录,目光更多地投向窗外。
过了山海关,景象陡然一变。 天空变得高远,土地是深沉的黑褐色,一望无际的田野上,秸秆垛像一个个巨大的蘑菇。村庄的房屋大多低矮,屋顶坡度很陡,是为了抵御冬季厚重的积雪。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与上海截然不同的、干燥而冷冽的气息。这就是关外,这就是即将要战斗和生活的地方。
列车在一个小站临时停车,月台上满是穿着臃肿棉衣、面色被风霜刻划得粗糙的东北老乡。他们大声吆喝着,扛着沉重的行李。几个半大的孩子追着火车叫卖着煮鸡蛋和烤土豆,脸蛋冻得通红。李振邦买了一个烤土豆,滚烫,掰开来,冒着白气,吃在嘴里,有一种朴实而饱腹的甘甜。这种强烈的、粗粝的生活气息,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地域的差异和此行的遥远。
旅途是漫长的,也是充满思考的。
他反复咀嚼着张所长的临别赠言,思考着“支援”、“锻炼”背后的深意。东北,不仅是抗美援朝的大后方,更是新中国重要的工业基地。敌特分子的破坏,目标很可能就是这里的工厂、铁路和能源设施。这里的斗争,或许不像上海那样隐藏在弄堂深处,而是更加直接、更加尖锐。自己这个来自南方大都市的片警,能否适应这里的环境?能否胜任即将面临的挑战?
他看着车厢里形形色色的人,试图从他们身上读懂这片土地。那位东北大嫂的坚韧,那些退伍军人的沉默,那个南方干部的不适……他们都是这个时代洪流中的一滴水,汇聚成这片黑土地上复杂而真实的图景。
几天后,列车终于喘着粗气,缓缓驶入了此行终点——东北某重工业城市的火车站。
站台远比上海北站显得简陋和粗犷,高大的穹顶下,回荡着更加硬朗的东北口音广播。空气中除了煤烟味,还夹杂着一股钢铁和机油特有的气息。李振邦提着简单的行李走下火车,一股凛冽的寒风立刻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是初秋,寒意已然刺骨。
他按照调令指示,找到了设在车站出口处的“专项工作接待处”。一个穿着厚棉警服、脸膛红扑扑的东北中年民警,核对了他的介绍信和证件,热情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嗓门洪亮:“上海来的李振邦同志?欢迎欢迎!一路辛苦啦!我叫王大山,局里派我来接你!走,先上车,这旮沓贼拉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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