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寒近暖人心(1/2)
弄堂里的风添了凉意,梧桐叶落得更勤了,堆在青砖地的角落,被张阿婆扫成一小堆,晒干了用来引煤球炉。托儿所的孩子们穿着厚了些的小褂子,在院子里追着跑,手里攥着张阿婆缝的布偶,笑声脆生生的,盖过了远处工厂传来的汽笛声。“阿婆,小宝说他冷,俺把俺的小围巾给他戴了。”大一点的孩子跑过来,指着角落里怯生生的小宝,小宝脖子上围着条红色的小围巾,是林淑娴用旧毛线织的。
张阿婆摸了摸孩子的头,笑着说:“你真是个好孩子,懂得疼人。”她往煤球炉里添了块煤,火苗“呼呼”窜上来,映得她脸上发红,“天越来越冷了,俺得把孩子们的被褥再晒一遍,晚上睡觉才暖和。”
林淑娴抱着安安走过来,孩子穿着件新做的蓝色小棉袄,是用李振邦刚发的布票买的,手里攥着个小煤球炉模型,是王师傅用边角料做的。“阿婆,今天扫盲班要教大家认‘过冬’‘煤油’‘煤球’这些字,我还准备了煤油票的样本,让大家认认,免得买的时候拿到假票。”她把安安放在小板凳上,安安立刻爬过去,和孩子们一起玩布偶,嘴里喊着“姐姐,玩”。
李振邦推着自行车出门时,车把上挂着两个布包,一个装着案卷,一个装着给王大爷带的降压药——王大爷有高血压,上次走访时李振邦记在了心里,特意托医院的朋友买了药。“阿婆,淑娴,早。”他弯腰摸了摸安安的头,“今天去供销社对接,最近有居民反映,煤油不好买,说是有人囤油,准备高价卖,我去问问情况,再看看能不能多批点煤油票,给独居老人和困难家庭送点。”
1955年的深秋,过冬的煤油、煤球成了刚需,凭票供应的煤油紧俏起来,黑市倒卖的苗头又冒了出来。李振邦前几天接到好几起举报,说有人在菜市场附近倒卖煤油票,一张票卖一块钱,比原价贵了三倍,还有人说“再过几天,有钱都买不到油”,已经有居民开始恐慌性囤油。
路过王师傅的自行车铺,铺门口搭了个厚帆布棚,挡住了冷风。王师傅正蹲在棚下,给一辆旧自行车修煤球炉支架——冬天骑自行车带煤球炉,容易晃,他特意做了个支架,帮邻里们免费安装。王小虎背着书包,正坐在旁边,帮着给支架刷防锈漆,脸上沾了点银灰色的漆,像个小花猫。“李叔叔,早!我爸昨天听一个老主顾说,他在黑市买了煤油,是用塑料桶装的,里面掺了水,烧起来黑烟特别大,还呛人!”
“哦?你还记得那个老主顾说的黑市在哪吗?”李振邦停下车,心里咯噔一下,掺水的煤油不仅不好用,还容易炸炉,太危险了。
“在闸北区天目西路的一个废弃仓库附近,说是每天傍晚有人在那交易,穿黑布衫,戴旧毡帽,和之前盗窃铜材的刘六长得有点像。”王小虎说得认真,他记性好,听一遍就记住了,“我爸说,那人肯定是刘六的同伙,之前刘六被抓了,他们没了生计,就开始倒卖煤油。”
“好,叔叔知道了,谢谢你小虎。”李振邦摸了摸他的头,“你上学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消息再告诉叔叔。”
到局里时,大院里的梧桐树下已经没了人,只有几片枯叶在风里打转。老吴正站在办公室门口等他,手里拿着个搪瓷缸,里面的热水冒着热气:“振邦,你可来了!昨晚有居民报案,说家里的煤球炉炸了,幸好没人受伤,就是厨房被熏黑了,我们去现场看了,是用了掺水的煤油,和小虎说的情况一样。”
办公室里的煤球炉烧得正旺,暖融融的,墙上挂着“保障民生,平安过冬”的标语,是昨天刚贴的,李振邦作为刑侦股股长,已经把“打击黑市倒卖过冬物资”列为近期重点工作。“老吴,你带两个人,去走访被炸炉的居民,详细了解煤油的购买渠道、卖家的样貌,我带老郑他们,去天目西路的废弃仓库蹲守,肯定能抓住这帮贩子。”
老郑手里拿着件厚棉袄,正往身上穿,笑着说:“振邦,你放心,这次肯定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不然老百姓过冬都不安心。”这段时间跟着李振邦办案,老郑越来越佩服他的细心和果断,心里早就没了之前的芥蒂。
李振邦先去了供销社,找到负责人张主任。张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灰色的干部服,正在整理煤油票。“李股长,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呢。”他叹了口气,“最近煤油库存紧张,钢厂和电厂都在抢油,我们只能优先保证居民供应,但还是不够,已经有不少居民来反映买不到油了。”
“张主任,我听说有人在黑市倒卖煤油,还掺水卖,已经有人家里煤球炉炸了。”李振邦说,“你看能不能多给我们批点煤油票,我们给独居老人和困难家庭送过去,另外,你有没有办法联系到煤油厂,再调运一批煤油过来?”
“煤油票我可以给你批,但是煤油厂那边,我得问问,最近他们的产量也紧张。”张主任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煤油票,“这是五十张,你先拿去用,给困难家庭送过去,我下午就给煤油厂打电话,尽量帮你调运一批。”
“太谢谢你了,张主任。”李振邦接过煤油票,小心翼翼地放进布包,“我现在就去给老人和家庭送票,晚上再去仓库蹲守。”
第一站,李振邦去了王大爷家。王大爷正坐在门口,眯着眼睛晒太阳,手里拿着个小收音机,里面正在播放评剧。“大爷,我来看您了,给您带了降压药,还有一张煤油票。”李振邦走过去,把药和煤油票递给他,“天冷了,您晚上烧煤球炉注意通风,别煤气中毒。”
王大爷睁开眼睛,看到李振邦,很高兴:“振邦,你来了!快坐快坐,我给你倒杯水。”他接过药和煤油票,眼里满是感激,“你真是个好孩子,比俺的亲侄子还亲,俺都不知道咋感谢你了。”
“大爷,您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李振邦帮王大爷把药拆开,告诉他怎么吃,“您每天早上吃一片,饭后吃,别忘了。”他又帮王大爷检查了煤球炉,发现炉盖有点松,就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扳手,把炉盖拧紧,“这样就好了,烧的时候盖紧,省煤,还安全。”
从王大爷家出来,李振邦又去了张婶家。张婶正在给孩子缝棉袄,看到李振邦来了,赶紧站起来:“李股长,你怎么来了?快坐,我给你倒杯水。”
“我给你送煤油票来了,天冷了,晚上烧煤球炉暖和。”李振邦把煤油票递给他,“孩子们的作业本和铅笔还有吗?不够我再给你买。”
“够了够了,你上次给买的还没?完。”张婶接过煤油票,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李股长,太谢谢你了,你总是想着我们,我以后一定好好学认字,好好工作,不辜负你的帮助。”
李振邦又去了其他几个困难家庭,把煤油票一一送过去,每个家庭他都仔细检查了煤球炉和电线,确保没有安全隐患。等送完最后一张票,已经是中午了,他在附近的小饭馆吃了碗面,就赶回局里,和老吴、老郑汇合,准备晚上去仓库蹲守。
老吴已经走访完被炸炉的居民,手里拿着一份记录:“振邦,居民说,卖家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黑布衫,戴旧毡帽,说话带点山东口音,他说他手里有很多煤油,要是买得多,还能便宜点。”
“和王小虎说的情况一致,肯定是刘六的同伙。”李振邦拿出地图,指着天目西路的废弃仓库,“老吴,你带两个人,在仓库的东边蹲守;老郑,你带两个人,在西边蹲守;我和小李,在仓库的正门蹲守,晚上六点开始,大家注意隐蔽,别打草惊蛇。”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更冷了,刮在脸上像刀子。李振邦和小李蹲在仓库附近的草丛里,穿着厚棉袄,还是觉得冷,他把帽子往下拉了拉,遮住耳朵,眼睛紧紧盯着仓库的正门。
七点多的时候,一个穿黑布衫、戴旧毡帽的男人出现了,手里提着两个塑料桶,往仓库里走。“来了!”李振邦小声说,给老吴和老郑发了信号。
男人走进仓库后,没过多久,就有几个居民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钱,显然是来买煤油的。“大哥,煤油多少钱一斤?”一个居民小声问。
“一块钱一斤,比供销社贵点,但你现在在供销社根本买不到。”男人笑着说,打开塑料桶,里面的煤油颜色发暗,还带着点浑浊,“你看,这都是好煤油,烧起来旺得很。”
居民刚要掏钱,李振邦大喊一声:“不许动!公安执行公务!”他和小李冲了出去,老吴和老郑也从两边冲了过来,把男人和居民都围住了。
男人脸色煞白,挣扎着:“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只是卖点头油,又没犯法!”
“你倒卖煤油,还在煤油里掺水,已经有人家里的煤球炉被炸了,你还敢说没犯法?”李振邦亮出证件,“你是不是刘六的同伙?仓库里还有多少煤油?”
男人低下头,沉默了半天,终于承认:“俺是刘六的同伙,俺叫王虎,仓库里还有五十多桶煤油,都是俺们从供销社偷的,掺了水卖,能多赚点钱。”
李振邦带着民警,冲进仓库,里面果然堆着五十多桶煤油,还有几个空桶,地上散落着一些煤油票。“把这些煤油都拉回局里,王虎,你跟我们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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