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表演(1/2)
陈见深没有走向那张椅子。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了虚拟的摄像镜头,仿佛直视着屏幕后方那亿万匿名的、躁动的存在。他脸上那种濒临崩溃的惊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一种将所有情绪压碎后残留的冰冷灰烬。
他抬起手臂,让平板屏幕清晰地捕捉到自己的脸,然后,他对着麦克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穿透了这间绒布房间的压抑。
合作。替代。
没有第三条路?
不。
还有一条。利用规则。成为规则的一部分。
胃里的冰冷沉淀下来,凝固成坚硬的核。恐惧被压缩成燃料。
理性。最后的理性在燃烧。
弹幕:
“主播怎么了?表情好吓人……”
“眼神不一样了。”
“是不是被附身了?”
“快说话啊!”
“谢谢大家的‘支持’。”陈见深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尤其是‘永恒凝视’。”
他直接点出了那个名字。
“你们想看刺激的,不是吗?”他继续说,目光扫过屏幕上滚动的打赏数据,“想看真实的恐惧,真实的……崩溃。”
他停顿了一下,感受着心脏在冰壳下缓慢而沉重地跳动。
“我可以给你们。”
“但不再是被动的。”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危险的、引人入胜的磁性,“从现在起,我来决定,‘刺激’何时出现,以何种方式出现。”
他在赌博。用自己仅剩的、作为“人”的自主性作为赌注。
将自己从“受害者”的身份,部分转变为“共谋”。不是屈服于“它”,而是……与虎谋皮。
将观众的期待,从“它”制造的恐怖,部分转移到“我”将呈现的“表演”上。
他在试图抢夺一部分“导演”的权力。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面惨白的光墙,而是面向那扇紧闭的、覆盖着绒布的门。
“第一个‘节目’。”他对着镜头,也对着这片空间宣布,“我会打开这扇门。不带设备。独自出去。十分钟。”
“这十分钟内,直播信号将保持,但你们看不到我,只能听到声音,或者……什么也听不到。”
“你们可以猜测,可以想象。这十分钟里,门外会发生什么。”
“而你们支付的打赏,将决定我十分钟后……是否还能‘完整’地回到镜头前。”
弹幕出现了瞬间的死寂,然后彻底引爆:
“!!!!”
“玩这么大?!”
“独自出去?不带镜头?!”
“这比看鬼还刺激!”
“打赏!快打赏!我要看他怎么‘完整’回来!”
“疯子!真是个疯子!”
打赏金额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飙升,各种礼物特效几乎将屏幕淹没。陈见深的提议,精准地命中了观众追求极致刺激的g点。
私信提示音。来自“永恒凝视”。
只有两个字:
“有趣。”
紧接着,那扇紧闭的绒布门,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锁,开了。
它接受了这场游戏。
或者说,它觉得这样……更有趣。
胃里的核在发热。是肾上腺素?还是别的什么?
没有回头路了。
陈见深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疯狂滚动的数字和狂欢的弹幕。
他将臂包解开,连同平板电脑,轻轻放在了那张孤零零的椅子上。
直播画面定格在空荡的椅子和前方惨白的光墙。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动作从容得不像走向未知的恐怖,而像是走向舞台中央。
然后,他伸出手,握住了那冰凉的门把手。
“演出开始。”
他拧动,拉开了门,一步踏入了门外那片纯粹的、没有任何镜头记录的黑暗之中。
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
直播仍在继续,但画面里,只剩下一张空椅,一面白墙,和亿万观众被无限放大的、焦灼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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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定在椅子上的平板摄像头,忠实地拍摄着空无一人的暗紫色绒布房间。椅子是空的,墙壁是空白的。只有屏幕上疯狂滚动的弹幕和持续刷新的打赏提示,证明着时间并未静止。
【弹幕】:
“进去了!真进去了!”
“十分钟倒计时开始!”
“门外会有什么?”
“会不会直接g了?”
“听声音!有没有声音?!”
“什么也听不到啊……”
“永恒凝视送出【寂静丰碑】x1”
(礼物特效:一座灰色的、无声的虚拟石碑在屏幕中央矗立片刻)
黑暗。
并非纯粹的虚无,而是粘稠的、具有质感的黑暗,压迫着眼球。走廊不见了,镜廊消失了,他仿佛站在一片未定义的虚空里。只有身后门缝下渗出的、来自放映室的微弱光线,勾勒出那扇门的轮廓。
寒气刺骨,穿透衣物,直抵骨髓。空气停滞,带着一股电路板烧焦后的微甜腥气。
他站着,没有动。耳朵竭力捕捉着任何声响。只有自己血液奔流的嗡鸣,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如擂鼓的撞击。
一秒。两秒。十秒。
它在哪?
在黑暗里看着我?还是通过门后的镜头看着空房间?
等待。它在等待什么?等我崩溃?等我尖叫?
胃里的硬核在旋转,像冰冷的陀螺。
不能动。不能示弱。这是表演。我的表演。
【弹幕】:
“三分钟了!”
“屁动静都没有……”
“是不是骗人的?其实他就在门后蹲着?”
“无聊,走了。”
“再等等!高潮肯定在后面!”
打赏速度略有减缓,但总额仍在攀升。期待在寂静中发酵。
黑暗中,一只手,搭上了陈见深的左肩。
冰冷。僵硬。五指细长,皮肤的触感像是浸过水的皮革。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它就那样凭空出现了。
陈见深的身体瞬间绷紧如铁,喉咙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他强迫自己没有回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汗水从额角滑落,滴进衣领,冰冷。
那只手在他肩上停留了大约五秒,力度不轻不重,仿佛在丈量,在确认。然后,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
肩头残留的冰冷触感挥之不去。
不是幻觉。
实体。有重量的。
它真的在这里。和我一起,在镜头之外的黑暗里。
它在测试我的反应。测试我的“表演”是否合格。
胃里的陀螺加速旋转,带来一阵眩晕。
【弹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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