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亡灵的眼睛(1/2)
祂在门外,看着「我」看祂
我天生就能透过亡灵的眼睛观察世界,每个惨死之魂都向我展示着它们扭曲死亡的瞬间视角。
多年来我忍受着颠倒、血红、晃动的恐怖画面,帮助那些困惑的亡魂解脱。
直到我为一位被残忍虐杀的小女孩追查真凶,意外连接上了凶手的亡灵。
透过凶手的眼睛,我看到的竟是我自己卧室的门缝。
那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床上熟睡的我,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微笑。
更让我恐惧的是,我发现这个亡灵不是别人,正是三天前就已经去世的自己。
水,永远是水。
粘稠的、阴冷的、带着池塘底部腐烂水草和腥臭淤泥味道的视觉信息,蛮横地挤占了我的整个视界。光线在水波之上扭曲,折射成破碎摇晃的金斑,向下,则是无尽的幽绿,最后沉入不见五指的墨黑。有什么东西——水草?头发?——不时拂过“眼前”,引起一阵窒息般的痉挛。这不是我的感觉,是王老太的。她淹死在这个小区景观池已经七天了,家属哭天抢地,非要找到她遗落的一对金耳环,说是传家宝,老人生前最珍爱。
我闭着眼,坐在池边的石凳上,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对抗着那几乎要让我肺叶炸开的溺亡感。我的“视野”在池底淤泥里逡巡,透过那片晃动不清的绿色,掠过沉底的落叶、易拉罐、一块破抹布……找到了。
左边那只,陷在靠近池壁的淤泥里,只露出一点点不自然的微光。右边那只,卡在排水口的网格上。
我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自己真的刚从水里被捞出来。阳光刺眼,现实世界的色彩和稳定感缓缓回归。我对着旁边焦急等待的中年男人——王老太的儿子——指了指那两个位置。
“排水口,还有那边,靠墙的泥里。”
他愣了一下,随即招呼旁边拿着长杆网兜的人赶紧去打捞。一阵忙乱后,果然找到了那对小小的金耳环。男人千恩万谢,把一个薄薄的信封塞给我。我没推辞,接过来,指尖能感觉到里面钞票的厚度。解决这种“小事”,收费理所应当。我承受了他们无法想象的痛苦,帮他们完成了他们做不到的事,公平交易。
这就是我的“天赋”,或者说,诅咒。我能看见鬼魂,但不是通常意义上阴风阵阵、半透明的形象。不,我是通过它们的眼睛看世界。每一个滞留不去的亡魂,都强制性地与我分享它们最后的视角,那视角永远定格在它们死亡的一刻,带着独特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扭曲:上吊者眼中倒悬的、因充血而嗡嗡作响的世界;跳楼者眼前不断放大的、冰冷坚硬的地面;被利器刺穿者视野边缘那永不消退的、喷溅状的暗红……
回到家,那套老旧的一室一厅,是我唯一的避难所。墙壁上贴着特制的隔音材料,窗帘永远是拉上的,隔绝了外界过多的光线与声响。这里需要绝对的稳定,用来安抚我那长期被各种死亡视角蹂躏的神经。我瘫倒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摸出那个信封,看也没看就扔在茶几上。旁边,放着几瓶抗焦虑的药物。
帮王老太找耳环,算是比较轻松的了。至少,溺死的视角虽然难受,但相对“纯粹”。我更怕那些横死的、充满怨恨与痛苦的灵。它们的视野里,往往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情绪色彩——狂暴的愤怒、冰冷的恐惧、彻骨的绝望。连接上它们,就像被强行按着头,去品尝一遍他们死亡的滋味。
几天前,我处理过一个建筑工地意外死亡的工人。他从高处跌落,被钢筋贯穿。透过他的眼睛,我看到的是急速翻转的天空,杂乱的电线,然后是猛地一顿,视野剧震,紧接着,视野下方,那截锈红色的、带着冷冽油光的钢筋突兀地出现在“画面”中央,然后,一种难以言喻的、内脏被刺穿的钝痛和冰凉感会顺着视觉神经蔓延到我自己的身体里。那次之后,我吐了整整半天,腹部那种诡异的异物感持续了两天才慢慢消退。
我靠在沙发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帮助亡魂,听起来很高尚,但对我而言,更像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生存方式。我无法关闭这种“连接”,亡魂的视角会随机地、强制性地切入我的大脑,除非我主动去“完成”它们的执念,或者帮它们做点什么,否则那种扭曲的视野会像背景噪音一样,持续不断地干扰我的正常生活,直到把我逼疯。主动去解决,反而能获得短暂的安宁。
就在我准备起身去吃点什么的时候,一种新的“连接”请求,突兀地出现了。
不是王老太那种水波的晃动,也不是建筑工人那种剧痛下的混乱。这是一种……极其阴冷的,带着粘稠恶意的注视感。像有一条冰冷的蛇,顺着我的脊椎缓缓爬上来。
我本能地想抗拒。这种“味道”不对。通常枉死者的视野,虽然痛苦、恐惧,甚至愤怒,但核心是一种“被动”的受害情绪。而这次,主动传递过来的,是一种尖锐的、充满侵略性的阴寒。
但我没得选。不回应,这种被窥视的感觉会一直萦绕不去,甚至可能引来更糟糕的东西。我深吸一口气,放松了精神屏障,允许了连接的建立。
瞬间,熟悉的剥离感袭来。我的现实视野淡去,被另一个“视角”取代。
没有上下颠倒,没有水波晃动,也没有边缘的血色。
首先感受到的,是黑暗。一种沉滞的、近乎实质的黑暗。只有正前方,有一条狭窄的、垂直的光带。
是一条门缝。
视角很低,像是趴着,或者蹲着、跪着。目光,就牢牢地锁定在那条门缝后面。
门缝里,是一个房间。光线很暗,只有远处窗外透进来的城市霓虹灯模糊的光晕,勉强勾勒出房间的轮廓。一张床,一个衣柜,散落在地上的几件衣服……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房间……太熟悉了。
那张胡桃木色的床,床头上我磕碰掉的一块漆……那个顶天立地的衣柜,右边那扇门一直有点关不严……地上那件被我随手扔下的灰色卫衣……
这是……我的卧室。
冰冷的恐惧,像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谁?谁在外面?通过谁的眼睛,我在看着我的卧室?!
视线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门缝内。那种专注,带着一种狩猎般的耐心。视线的焦点,落在床上——那张我睡了无数个夜晚的床上。
床上,有一个人形的隆起。盖着被子,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
是我。
我正透过门外某个存在的眼睛,看着熟睡中的自己。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这比任何一次死亡的视角都更让我恐惧。那些亡魂,它们的痛苦是过去的,是已经发生的。而此刻,我连接到的这个“东西”,它的注视,是现在的,进行时的!它就站在我的门外!看着我!
视角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调整了一下姿势。目光变得更加……贪婪?像是在欣赏猎物毫无防备的睡颜。然后,我“感觉”到,视线的嘴角部位,牵动了一下。
它在笑。
一个无声的、扭曲的、充满恶意的微笑。那笑容里包含的情绪,让我如坠冰窟——是戏谑,是残忍,是一种稳操胜券的愉悦。
不!滚开!
我在内心疯狂地呐喊,试图切断这该死的连接。但这一次,连接异常牢固,像是有冰冷的铁钳死死夹住了我的意识,强迫我接受这恐怖的画面。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双眼睛背后传递来的冰冷气息,带着一种……腐烂的甜腥味。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中,一个微弱的、与我此刻感受截然不同的“执念”碎片,顺着连接传递了过来。那不是语言,更像是一种情绪的残渣。
“……找到……我……”
“……为什么……杀……我……”
“……疼……好疼……”
这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尖细,充满了无助和剧烈的痛苦。还有……一种强烈的、想要被“找到”,想要“真相”的渴望。
林晓蕊!
我瞬间明白了。我连接上的,不是门外那个窥视者的亡魂本身!而是……林晓蕊的残魂!她被凶手杀害时,极度的恐惧和痛苦,让她的一部分意识或者感知,像印记一样,粘附在了凶手的身上?或者说,凶手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行走的亡魂集合体,而林晓蕊的残念,是其中最清晰、最强烈的一个?
所以,我才会先感受到那充满恶意的窥视,同时又接收到女孩枉死的执念。
凶手,就是门外这个“东西”!而林晓蕊,是它的受害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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