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全部（2/2）

(十二)

傍晚，陈见深在收拾画具时，不小心碰掉了一卷废弃的画稿。画稿散落一地，大多是些扭曲失败的线稿。她蹲下身去捡，目光无意间扫过其中一张。

她的动作顿住了。

那是一张她前几天随手涂鸦的、打算丢弃的草稿，画的是一片抽象的、混乱的色块，当时她心情烦躁，只是胡乱涂抹。

但现在，在那片混乱的暗红色和黑色色块中，她清晰地看到了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那轮廓扭曲痛苦，嘴巴大张，像是在无声地尖叫。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那张脸的眉眼……隐约有几分像她梦里那个无面的“自己”！

她不可能画过这个！她确定！

陈见深猛地将那张画纸揉成一团，塞进垃圾桶最底部，心脏狂跳。

难道……不止是物品？“它”或者“它们”，已经开始影响她的创作，甚至试图在她的画作中“显形”？

她看向画板上那幅停滞许久的商业插画，画中人物甜美笑容的背景里，那些原本只是装饰性的阴影，此刻在她眼中，似乎也隐藏起了某种不怀好意的、窥视的形态。

(十三)

深夜，无法入睡的陈见深，鬼使神差地，又拿起了那本黑色笔记本。

她翻到有字迹的最后一页，看着那句未写完的“代价……”，以及那片污渍。

她需要一个答案。哪怕答案本身是更深的恐怖。

她找来一支普通的黑色签字笔，犹豫了许久，在那片污渍的下方，颤抖着写下一行字：

“代价是什么？”

写完后，她紧紧盯着纸面，既期待又恐惧着变化。

几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她松了口气，又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和更大的不安。也许这笔记本只是一个被动的记录者？

她合上笔记本，疲惫和绝望再次涌上心头。她靠在沙发上，意识渐渐模糊，抵抗睡眠的意志在连续多日的消耗下，终于达到了极限。

就在她即将彻底失去意识，滑入睡眠深渊的前一秒——

她似乎听到，从茶几上的笔记本里，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书页自主翻动的“沙沙”声。

还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仿佛直接钻进她脑髓里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笑意，低语：

“你的……全部……”

陈见深猛地惊醒，冷汗淋漓，看向茶几。

那本黑色笔记本，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合拢着。

但她分明看到，笔记本的封皮边缘，似乎……渗出了一些新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褐色污渍。

而空气里，再次弥漫开那股熟悉的、老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郁。

“代价……是你的全部……”

那个低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陈见深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膝盖，发出了无声的、绝望的哭泣。

她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可以逃离的噩梦。

这是一场针对她灵魂的、缓慢而精致的……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