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到现实（2/2）

陈见深终于冲到了裂缝边缘，那漆黑的漩涡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他回头看了一眼，李兆年那扭曲的实体正在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毁灭的浪潮紧随其后。

他纵身一跃，投向那未知的虚空。

在意识被黑暗吞噬的前一刻，他看到陈舟的身影也被毁灭的浪潮吞没，但他最后传来的意识波动，却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平静。

然后，是无尽的坠落，和绝对的寂静。

陈见深是在剧烈的头痛和喉咙的灼烧感中恢复意识的。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剧烈地咳嗽着，仿佛溺水者刚刚被拖上岸。眼前是他熟悉的卧室，窗外是真实的、带着雾霾的都市黎明，嘈杂的车流声和邻居的吵闹声无比清晰地传入耳中。

他回来了。

他颤抖地伸出手，触摸着冰冷的墙壁，粗糙的床单，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真实地跳动。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他几乎要瘫软下去。

他活下来了。从那个永恒的美梦，那个黄金的牢笼里，逃出来了。

但代价是什么？

李兆年的梦境崩溃了，那个试图成神的老人的意识，是否也一同湮灭？他的现实身体，想必已经真正地、彻底地脑死亡了。

还有陈舟……他最后被毁灭的浪潮吞没。他是否真的彻底消失了？为了给他争取一线生机，而选择了自我牺牲？

沉重的负罪感和悲伤涌上心头。

几天后，陈见深试图回归正常生活。他辞去了那份与梦境治疗相关的工作，切断了与过去大部分的联系。李兆年变成植物人继而死亡的消息占据了几天新闻头条，但很快就被新的热点取代，无人知晓其背后惊心动魄的真相。

陈见深以为自己自由了。

直到那天晚上。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短暂，非常模糊的梦。

他梦到自己又站在那条无限延伸的回廊里，只是这一次，回廊破败不堪，布满裂痕。在回廊的尽头，那片永恒的、如今已黯淡的花园里，他看到了一个背影。

一个穿着白衣，身形有些模糊，却让他感到无比熟悉的背影。

是李兆年？不，感觉不对。

那个背影缓缓转过身。

陈见深看到了他的脸——是陈舟！但他的眼神，不再是曾经的疲惫和冷静，而是带着一丝……李兆年那种深邃、平静，以及一丝初生的、对创造的渴望。

“见深……”梦中的陈舟（？）开口，声音带着奇特的回响，仿佛由无数个声音叠加而成，“一个新的世界……需要建筑师……”

陈见深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淋漓。

他冲到窗边，看着外面沉睡的城市，心脏狂跳不止。

那个梦境……是真实的残留影像？还是……

一个更可怕的想法在他脑中诞生：当梦境基盘崩碎，李兆年的意识核心可能并未完全消亡，而是在最后时刻，与同样位于风暴中心的陈舟的意识……发生了某种程度的融合？陈舟的牺牲，或许并非彻底的消失，而是成了一种……制约，或者说，一种新的平衡？

而那个崩坏的梦境世界，并未完全消失，它可能化作了潜意识海洋中的一个碎片，一个等待重建的……废墟神国。

陈见深瘫坐在黑暗中，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他以为自己逃出了牢笼。

但或许，他只是从一个小的牢笼，逃进了一个更大的、更加无形的牢笼。

“我的世界，还需要一位建筑师……”

那句话，如同命运的诅咒，再次在他耳边回响。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无垠的夜空，仿佛能看到一个新生、扭曲而脆弱的神只，在一个破碎的梦境废墟中，正微笑着，等待着他的回归。

而这一次，他是否还有勇气，再次拿起那支……既能建造乐园，也能铸造枷锁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