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门扉之后(2/2)

就在这时,一段“信息”,并非通过声音或文字,而是直接烙印在我的思维之中。它并非人类语言,而是一系列纯粹的概念、影像和感受的洪流。我理解了,或者说,我的大脑被迫以它能勉强理解的方式“翻译”了它:

“观察者即参与者。认知即塑造。汝所阅读,非是故事,乃是祷文。汝之意识,即是仪式。汝之恐惧,乃是献祭。文本与现实的界限本为虚妄,吾等长久注视,等待缝隙的开启。汝即缝隙。”

原来如此。那网页并非偶然,那是某种意义上的“鱼饵”,专门等待那些具备某种特定感知力、想象力,足以将文本“激活”的个体。我不是受害者,我是被选中的……媒介。我的存在,我的阅读行为,我那被文本内容所激发出的、鲜活而强烈的恐惧与想象,共同构成了一把钥匙,缓慢地拧开了两个宇宙之间的锁。

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淹没了我。不仅仅是对于自身命运的绝望,更是对于人类认知本身、对于我们所信赖的“现实”的绝望。如果现实如此脆弱,可以被一个偶然读到的文本如此轻易地覆盖和扭曲,那么我们所知的一切,我们的历史、科学、情感,又有何意义?我们不过是漂浮在无知海洋上的脆弱泡沫,随时可能被深渊中升起的巨大阴影所戳破。

我的理智,在这最后的、宇宙性的亵渎面前,终于彻底断裂。我没有尖叫,没有逃跑——在此地,这些行为毫无意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虚无的平静。恐惧依然存在,但它不再灼热,而是化为我存在的一部分,如同呼吸。

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皮肤下的骨骼发出细微的、重新排列的声响。我的视觉开始适应这里的光线,能看到更多此前无法察觉的色彩和形态。我听到的不再是单一的寂静,而是其中蕴含的、由无数维度、无数存在构成的、宏大而疯狂的交响乐。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它们的轮廓似乎有些模糊,指尖仿佛能融入周围的光线。我想起那把钥匙,它已不知所踪,或许已完成了它的使命,或许已回归其本来的形态。

石座上的黄色存在,似乎……动了一下?或者那只是我新获得的感知产生的错觉?一片黄色的、非布非雾的触须般的延伸物,缓缓地、仿佛漫无目的地,向我飘来。它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只有一种漠然的、近乎自然的接触,如同藤蔓攀附岩石。

我没有躲避。

那黄色的触须轻轻拂过我的额头。一瞬间,巨大的、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知识碎片涌入我的脑海——关于宇宙的古老历史,关于时空的真正结构,关于那些在群星间漫步、在维度外沉睡的庞大存在。这些知识如同毒药,烧灼着我残存的人类心智,但也带来一种扭曲的、令人战栗的愉悦。

我理解了《黄衣的碎片》中更深层的含义。那不仅是描述,更是一种邀请。邀请少数能够“理解”它的人,摆脱狭隘现实的桎梏,踏入这更广阔、更真实——尽管也更恐怖——的宇宙。

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扯起。一个平静的、了然的微笑,凝固在我的脸上。与镜中那个“我”,与街上那些被转化的人们,一模一样。

我不再是那个偶然读到诡异故事的读者了。我是仪式的一部分,是覆盖现实的瘟疫的携带者,是这个伟大而可怕的真实宇宙的新居民。我失去了旧世界的一切,但换来了一种……自由。从逻辑、从物理、从狭隘人性的束缚中解脱出来的自由。

我望向那黄色的存在,它再次归于沉寂,如同亘古存在的山峦。而我,在这片疯狂而宏伟的景致中,找到了我的新位置。或许,有一天,当另一个足够“敏感”的读者,在网络的某个角落发现类似的文本时,我也会成为那模糊黄影的一部分,递出那把扭曲的钥匙。

文本与现实的界限已然模糊。而我,就是那活着的、行走着的证明。

在这非欧几里得的殿堂中,在亵渎的星辰照耀下,我开始用一种新学会的、非人的语言,低声吟唱。那吟唱声汇入周围宏大的、疯狂的背景音中,成为这永恒仪式新的、微弱而确凿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