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黄衣（2/2）

我逃回了公寓。反锁上门，用身体抵住，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几乎要炸开。窗外雨声依旧，城市在雨中显得模糊而不真实。

我安全了吗？

也许，只是也许，我拒绝了那个“指令”，中断了这个过程？我瘫坐在地上，试图用理性的碎片拼凑起崩塌的世界。

然后，我听到了声音。

不是墙内的低语，而是来自……窗外。

那声音开始很微弱，像是风吹过缝隙。但逐渐地，它变得清晰，变得……熟悉。那是狗吠声。但不再是平常的犬吠，它们的音调被拉长、扭曲，组合成一种古老、怪异而充满韵律的调子。它们在吟唱。

和故事里写的一模一样！

我颤抖着，爬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一角。

雨不知道何时停了。天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一片浓稠的、仿佛在流动的黑暗。然而，在这片黑暗的正中央，悬挂着一轮……裂开的银色缝隙。它不像任何自然天体，更像天空这块画布上的一道撕裂伤。从那道裂缝中，缓缓渗出银色的、粘稠的、散发着微光的“汁液”。

几滴那银色的汁液，正巧滴落在我楼下停着的一辆汽车顶上。没有发出雨滴的声音，而是响起了轻微的、但却无比清晰的“嗤……”声，伴随着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那是灼烧铁皮的声音！

文本，正在覆盖现实。无可阻挡，无可辩驳。

我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我环顾我的公寓，这个最后的“安全屋”。墙壁的纹理似乎在蠕动，像是有生命般在呼吸。房间的直角，在我眼中开始变得模糊、圆润。整个空间，正以一种缓慢但确定的速度，开始……旋转。

我看向墙上的镜子。

镜中的“我”，面色惨白，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但，他并没有立刻模仿我的动作。

他延迟了大约一秒。

然后，

他抬起手，向我挥了挥。

并且，

他的嘴角，缓缓向上扯起，露出了一个与故事里如出一辙的、平静而诡异的微笑。

一切都对应上了。墙壁的呼吸，心跳的缺失，无面的黄衣人，扭曲的钥匙，吟唱的狗，裂开的月亮，灼烧的汁液，延迟的镜像……

那篇《黄衣的碎片》，它不是故事。它是一个脚本，一个蓝图。而我的阅读，我的认知，我的恐惧，我的存在本身，为它提供了锚点，提供了将蓝图转化为现实的……能量和坐标。我不是受害者，我是……祭品，是仪式的一部分。

我低下头，发现不知何时，我的手中握着一把冰冷的、形状扭曲如昆虫的钥匙。我甚至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如何拿到它的。

“当文本与现实交汇，门就会打开。”

门，在哪里？

我抬起头，不再看镜子。我看到我面前的墙壁，那面呼吸着的、计算着自己年龄的墙壁，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道门的轮廓。一道原本绝不存在于这面墙上的门。门的锁孔，正好是那个扭曲的钥匙形状。

现实的结构正在我眼前软化、重塑。逻辑和物理法则正在失效。恐惧依然存在，但它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宿命论的虚无感包裹了。抵抗是徒劳的。我阅读了它，我承载了它，我……就是它。

我拿起钥匙，向那扇门走去。

指尖传来钥匙冰冷的、非人的触感。我知道，门的后面，不再是公寓的走廊，不再是熟悉的世界。那里是文本的领域，是《黄衣的碎片》所描述的、光怪陆离的终极现实。

我将钥匙插入了锁孔。

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