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知识的诅咒（2/2）

我向前走了一步，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宽大的办公桌，仔细端详着那个黑色的金属盒。

它表面的纹路在灯光下似乎在缓慢地蠕动，像是一片纠缠在一起的、由纯粹的痛苦构成的浮雕。

它确实是一个牢笼，但同时，它也是一个锚，将这个即将被知识的洪流冲垮的世界，强行固定在了这片灰色的现实之中。

一个设计得相当精巧的平衡装置，用一种慢性毒药，来替代了另一种见血封喉的剧毒。

“人~，它在响。”

doro在我怀里小声说，她的脸颊贴着我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像好多好多蜜蜂，嗡嗡嗡的，好烦。”

我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股柔和的能量顺着我的掌心渡入她的体内，将那股源自盒子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低语隔绝在外。

她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又往我怀里缩了缩，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我的目光重新回到格雷森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脊骨的提线木偶，瘫软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看着我，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他以为自己吐露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一个足以让任何闯入者都为之震撼的悲剧史诗。

“一个用来限制自身的牢笼。”

我平静地陈述道，声音里不带一丝一毫的同情或惊讶，“那么，它锁住了什么？代价又是什么？”

我的问题像两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向他故事的核心，完全无视了他试图营造的悲壮氛围。

我不需要了解他们祖先的心路历程，我只需要知道这个“枷锁”的运作原理。

格雷森猛地一震，仿佛没想到我会问出如此……不近人情的问题。

他期望看到的或许是震惊，是忌惮，甚至是怜悯，但绝不是这种仿佛在阅读一份枯燥报告的冷漠。

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所背负的、沉重了几个世纪的宿命，在我的眼中，似乎只是一道可以被轻易解构的公式。

“锁住的……”

他挣扎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真理’。是那份能让岩石歌唱、让星辰低语、让凡人窥见时间尽头的……疯狂知识。一旦释放，所有接触到它的人，都会在瞬间‘升华’，他们的肉体会化为光，灵魂则会融入那片永恒的喧嚣，成为诅咒的一部分。”

他说着，眼神不受控制地瞟向了窗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中已然明了。

“所以，代价就是这个？”

我伸手指了指窗外，“用这个盒子压制住那份‘知识’的扩散，而它逸散出来的、被过滤掉的残渣，就形成了这片迷雾。你们生活在残渣里，用一代又一代人的平庸与无知，来换取整个族群不被彻底‘升华’，对吗？”

我的话语，像是一记无情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雾角镇，乃至这个世界上所有幸存者那脆弱的自尊上。

他们引以为傲的坚守，他们赖以生存的秩序，被我毫不留情地定义为“平庸”和“无知”。

格雷森的脸彻底失去了颜色，从苍白变成了死灰。

他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因为他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一个他们用了无数代人，都不敢去正视的、残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