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湘西蛊术(2/2)

不是用眼,而是用“心”,用体内那源于集心蛊、此刻却有些跟不上圣人躯体的微弱蛊脉去感应同源的存在。

它像一根沉寂的丝线,在喧嚣的现代气息中艰难地延伸、探寻。

渐渐地,喧嚣褪去。

我拐入一条僻静的支路,两侧依旧是现代楼房,却安静了许多。

路尽头,一栋带着小院的老式两层砖房前,目标的气息变得清晰起来。

院门敞开着。

院子里种着些寻常花草,几只芦花鸡在角落里悠闲踱步。

一个穿着靛蓝色传统苗装的老太太,正坐在屋檐下的一架老式木制织布机前。

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挽成一个圆髻,插着一根古朴的银簪。

脸上皱纹深刻,如同老树的年轮,眼神却异常平和清澈,正专注地操控着梭子,在经纬线间来回穿梭。

织机上,是一匹靛蓝底、正织着复杂几何纹样的土布,色彩沉静,针脚细密。

她织布的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迟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与脚下的大地、与周遭的空气融为一体。

每一根线的牵引,每一次梭子的穿梭,都暗合着某种古老而玄妙的轨迹。

正是我要找的人。

然而,就在我驻足于院门前,目光落在那老太太身上的瞬间——

异变陡生!

整条原本还算安静的支路,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路上,一个刚停好摩托车、正准备摘头盔的苗族汉子,动作僵在半空,头盔的搭扣只解了一半。

街对面小卖部门口,正举着手机唾沫横飞讲价的胖大婶,声音戛然而止,手机还贴在耳边,嘴巴却保持着张开的姿势。

旁边水果摊前,挑拣着橘子的老人手停在半空,指尖离一个橘子只有寸许。

更远处,几个追逐打闹的小孩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上奔跑的兴奋表情凝固。

连院子里那几只踱步的芦花鸡,都保持着抬爪的姿势,定在原地!

时间并未停止。

阳光依旧流淌,微风依旧拂过树叶。

但所有“人”的动作、声音、乃至气息,都在这一刹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彻底凝固!

他们的目光,无论之前看向何方,此刻都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齐刷刷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与……恐惧,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整条街道,死寂无声。

只有屋檐下,那织布机发出的、单调而规律的“咔哒……咔哒……”声,依旧不疾不徐地响着,在这凝固的画面中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老太太似乎对周遭的异变毫无所觉。

她依旧专注地织着布,布满皱纹的手稳稳地操控着梭子,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她与眼前的经纬。

我平静地迎着那无数道凝固的、复杂的目光,抬步,走进了小院。

脚步落在水泥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却仿佛踏在了所有人心跳的节点上。

芦花鸡依旧定着。

凝固的目光依旧聚焦。

唯有织布机的声音,如同亘古不变的心跳。

我走到织布机前,距离老太太不过三步之遥。

她没有抬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老人家。”

我开口,声音平和,打破了这诡异的死寂,“叨扰了。”

老太太手中的梭子,终于在这一声呼唤下,极其轻微地停顿了那么一瞬。

极其细微,若非全神贯注,几乎无法察觉。

她缓缓抬起头。

那双平和清澈的眼眸,此刻如同深不见底的古潭,倒映着我的身影。

没有惊讶,没有畏惧,只有一种洞悉万事的了然,以及一丝……极其深沉的疲惫。

她的目光并未在我脸上停留太久,便缓缓移开,越过我的肩膀,望向院门外那条凝固的街道,望向那些如同泥塑木雕般定格的乡邻。

那目光里,带着一丝无奈,一丝悲悯,最终化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

然后,她重新低下头,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织机上那匹靛蓝的、尚未完成的土布。

指尖拂过的地方,布匹上那些复杂的几何纹样似乎活了过来,如同微缩的星河般缓缓流转、明灭。

她终于开口了,声音苍老而沙哑,如同老树皮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响在这片凝固的天地间:

“后生仔……好重的‘炁’。”

“你来……不是问蛊。”

“是这天地间的‘蛊’……醒了。它……在看你。”

她顿了顿,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苦涩的笑容,浑浊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了然:

“老祖宗传下的那点微末伎俩……怕是填不满你这尊……大佛肚里的‘窟窿’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