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深渊回响(2/2)

一支磨得只剩下短短一截的白色塑料牙刷柄。

一端,被某种难以想象的、近乎偏执的耐心和毅力,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经年累月地反复打磨、研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利用放风时鞋底带回的微量砂砾,利用蟑螂尸体碾碎后坚硬的几丁质碎片作为研磨剂…最终,它被削出了一个尖锐、粗糙、布满细密划痕的锋刃。

塑料的断口边缘,残留着洗刷不掉的、暗褐色的污渍,散发着淡淡的铁腥气——这也算是这恐怖深渊里为数不多带有人情味的“纪念品”。

布满老茧和裂口、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的拇指指腹,极其缓慢地、一遍又一遍地抚过那粗糙的塑料锋刃。

触感冰冷而坚实。

每一次抚摸,指腹传来的细微刺痛感,都在无声地重复着一个名词:“复仇”。

铁窗外,核冬天永恒灰暗的天幕如同巨大的铅盖,沉沉压下,压得人喘不过气。

监狱高墙上,探照灯雪白刺目的光柱如同巨兽暴戾的独眼,冷酷地、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这片名为“巴士”的绝望深渊。

光柱偶尔掠过“深渊区”d7层那狭小的铁窗栅栏,在潮湿的地面投下监狱巨大阴影的冰冷獠牙,瞬间吞没李二狗的身影,又在下一秒将他粗暴地吐回更深的黑暗。

每一次光柱扫过,墙角疯狂涌动的蟑螂群都会瞬间陷入诡异的静止,如同被冻结的黑色潮水,直到强光离去,才重新掀起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浪。

他伸出猩红的舌头,缓慢地、仔细地舔去嘴角最后一点粘稠的、带着放射性尘埃特有涩味的蟑螂汁液。

然后,将那磨尖的牙刷柄,以一种近乎殉道者握住圣物的姿态,紧紧攥回手心。

塑料粗糙的断口和尖锐的锋刃,深深刺入掌心的老茧和早已麻木的皮肉。

一阵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刺痛,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起狂澜!

这微不足道的刺痛,却像一道微弱却狂暴的电流,瞬间贯通了他枯槁麻木的四肢百骸!蛰伏在骨髓深处的某种东西被唤醒了!

他猛地蜷缩回墙角最浓重的阴影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那不是恐惧的颤栗,而是被囚禁的火山在岩层下积蓄千年、终于感应到地壳一丝微弱裂痕时,那种源自地核深处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狂喜与躁动!

全身的肌肉纤维都在高频地、无声地颤栗,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弧在皮肤下游走。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尖叫着同一个词:现在!

牙齿在口腔中无意识地磨砺着,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微声响,仿佛在提前咀嚼着那尚未到口的自由——或者,是更彻底的毁灭。

他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那扇厚重的合金门,瞳孔深处燃烧的冰炭仿佛要将其烧穿一个洞。

冰冷的囚室墙壁上,那些歪斜狰狞的刻痕在昏暗中沉默地注视着一切,每一道都浸透了时间缓慢滴落的、名为绝望的毒液。

但此刻,这些毒液仿佛在沸腾、在逆流!

快了。

他无声地翕动嘴唇,对着那扇象征绝对禁锢的厚重铁门,对着那些再也没能闪烁红光的冰冷探头,对着这座吞噬了他一切的巴士深渊,发出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低语。

就在他低语落下的瞬间,头顶天花板的深处,极其微弱地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金属管道被重物撞击的“咚”声。

紧接着,是一阵若有若无、如同指甲刮擦金属的“滋啦…”声,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整个“深渊区”d7层囚室那令人窒息的粘稠空气,似乎极其轻微地…流动了一下。

一丝极其微弱、难以捕捉的气流拂过李二狗沾满污垢的脸颊,带着一丝……新鲜铁锈和臭氧的混合气味,与囚室固有的恶臭格格不入。

角落阴影里,李二狗布满污垢的脸上,那个混合着虫汁与毁灭的狞笑,骤然加深。

深陷的眼窝中,那两点冰炭般的寒光,亮得如同即将爆裂的超新星。

他攥着牙刷柄的手,指节爆响,青筋虬结如同盘踞的毒蛇,蓄满了足以凿穿地狱的力量。

那低语在百万蟑螂爬行的窸窣浪潮声中,微弱却清晰无比,如同毒蛇锁定猎物时吐信的嘶鸣,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和毁灭的狂喜: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