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来日醒时觉梦逝（2/2）
想到这里，她飞奔出去，也顾不上关门，银白的身影在月光之下格外显眼。
她跑到书院后门——那是一个她从来不敢出去的地方。
以前，总有人跟她说，从后门出去，就是整个书院的禁地，传说里面有吃人的恶兽，最喜欢将她这样的妙龄少女身上的肉一寸寸吞食。
那时的她，总是被这个玩笑话吓到，后面修炼繁忙起来，又无暇到所谓的禁地中闲逛，这里自然从未走过。
少女三步并作两步，焦急的推开那略显斑驳的小门。
眼前是一片黑暗。
而在黑暗之中，一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突然亮起，随后是狰狞而恐怖的黑色双角。
一道尖锐的啸声紧随其后，令少女的心都不由得凉了半分。
星光将黑暗照亮一点，少女看清了眼前之兽的真面目。
黑色的鳞甲、黑色的双眸、还有那暴虐的气息。
这应该……是萎缩版的灭世兽吧？
当然，少女并没有给它反应过来的机会，趁着那家伙还因为突然照来的光芒感到疑惑时，一把将门关上，顺带上锁。
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她感觉自己大概理解了这所谓世界的塑造方式。
这个世界本质上应该是一个对她的囚笼，世界以她曾经待过的书院为主体，用她心目中的理想状态塑造了自己的所有老师和同学。
而空缺的部分，则用她其他的认知去补全。
所以……这里本质上，实际上是她的认知之界。
少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给自己塑造这样的一个囚笼，她认为的那场梦中，那些本来逐渐模糊的经历在一点一点复苏。
那广阔的世界，才是现在的她所向往的。
她仿佛是找到了真相一般，兴奋的寻找到了更多的“认知弥补”。
可知道那股兴奋劲再次冷却下来，少女又一次回望自己的经历，发现了一个问题。
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对自己脱离这里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她原本喜悦的面庞上，出现了几道裂纹。
裂纹之下，是绝望与无奈，以及迷茫。
就在她静静站立，默然思考之时，一道身影冲了上来，从后方紧紧的抱住了她。
“小颜……？”
少女的泪水轻轻打在她的脖颈上，令她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阿音，你……你怎么像疯了一样到处乱跑呀？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抽噎着，连话都有些断断续续的。
可这时的星棂音整个人格外冷静，她似乎察觉到了另一个问题。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平时都是独来独往的，包括现在已经基本被她确定为现实的那段记忆中，在她为自己搭建幻境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所谓的友人。
那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她沉下心来仔细思考一番，想起眼前的少女一直有着纯洁的心，似乎从来没有做出过什么恶事。
纯洁的生灵……
星棂音忽然转过头去，看向满脸担心的意颜，发现她的脸其实与自己那个所谓的熟人也有很多的相似之处。
“小恋……是你吗？”
听到这两个字，意颜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又很快恢复清明。
看来所谓的认知影响，也波及到了似乎是来帮助自己的蝶恋曲。
不过……意颜吗？
意识中的容颜，真是一个好名字啊……
原来，你一直都在提醒我吗……
在少女思忖的当下，眼前人的面庞逐渐变化，变得更加明艳与纯洁。
与此同时，她本就娇小的身形似乎更小了几分，头发也变成了如苍穹一般的蓝色。
“阿音，我回来了！”
小恋的声音清脆而空灵，宛若在苍穹之下蔓延生长的苍蓝水晶。
她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少女的额头，随后身形渐渐虚幻，转而变为一抹纯粹的蓝色，轻轻爬上少女的白发。
“小恋……不，以后就叫你小颜吧。”
少女垂眸，蝶翼自背后展开，一股纯粹而无法抵挡的力量，将整个幻境碾碎。
“梦，该醒了。”
梦转-?-堕暗
可是梦，真的该醒了吗？
少女将幻境崩碎，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向下坠去。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囚禁自己百余年的地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星棂音环望周围，没有任何物品，只有黑暗，只有黑暗。
而在这黑暗中，一道深深铭刻在少女心中的、如暗夜般深邃的声音突然响起。
“丫头，时间不多，现在仔细听我说的每一句话。”
“夜哥哥！”
星棂音心中涌起一阵欣喜，但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准备聆听少年为她准备的每一句真相。
“现在你处于心魔之中，这是灭世因子激发后的副作用，只需这一次度过，便再无后顾之忧。”
“一切的灾难，都会从伪装的美好开始。而现在，你已经撕破了那名为伪善的皮，接下来你将会直面黑暗，不要恐惧，坚定抗争。”
尽管知道少年应该听不到自己的话，星棂音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会的，夜哥哥。”
那边的声音已经有些失真，但还是用尽最后的能量吐出了几个字。
“……等……我……你……出。”
一片死寂。
少女深吸一口气，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她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失去所拥有的一切。
如果说之前的幻境是在潜移默化之中一点一点淡化自己的记忆，那现在的黑暗就是对自己一切的强行剥离。
她看到，自己身上的蓝色正逐渐褪去，意颜的力量似乎全部被压回了右肩上的蓝色蝶印中。
她看到，自己本来因为打碎幻境回归的实力正在一点一点倒退。
她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又一次一点一点的变回了之前的那套朴素衣袍，认知正在一点一点消退。
唯一不变的，是那铭刻于心的记忆。
唯有曾经的经历，能够带她走出这一段虚假。
她还想继续感知自己的变化，时间却已来不及。
她的意识再一次深深沉睡，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