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工地上的课堂(1/2)

二零零四年的春末,昌赣大桥的钢构在江风里泛着冷光。启轩踩着脚手板往主桥墩走,劳保鞋碾过碎石子,发出“咯吱”响。

身后三个背着帆布包的年轻人是西南交大的学生,手里攥着计算器和绘图板,周航的钢笔帽没盖紧,墨水在裤腿洇出个小蓝点。

“柳工,您说的‘振动监测仪’,真能比老师傅的耳朵还灵?”周航搓着手问。他前几天在课堂上跟教授争得面红耳赤,说“建桥哪用得着这些新玩意儿”,此刻站在真正的桥墩下,声音里透着点怯。

启轩从工具箱里掏出个巴掌大的仪器,金属探头闪着银光。“这东西能记下桥墩的‘心跳’,”他把探头贴在钢构上,仪器屏幕立刻跳出水波纹似的曲线,“就像老木匠听木头声辨好坏,只是更准些。”

他顿了顿,从包里摸出张拓片,“你们看这个——门巴族震神图腾的折线,我让人测过角度,53度,刚好能让桥墩振动幅度减三成。”

“这不是瞎扯吗?”王建国扛着水平仪从后面走来,军绿色工装的袖口磨出了毛边。他是柳加林带出来的人,建桥十几年,手里的卷尺比计算器管用。

“建桥靠的是钢筋标号、混凝土强度,这些弯弯曲曲的玩意儿能顶用?当年岑港大桥,我闭着眼都能说出每根钢筋的位置,没见啥图腾!”

启轩没接话,从沙堆里捧了把细沙,在钢板上堆出个小坡。他用手指划条直线,轻轻一推,沙子簌簌往下滑;再按53度角划道折线,同样用力推,沙子竟稳住了大半。

“王师傅您看,”他指着折线两侧的沙粒,“老祖宗在山里住了几百年,地震、山洪见得多了,早试出最稳的角度。这不是瞎扯,是经验。”

周航赶紧掏出傻瓜相机,“咔嚓”拍下沙堆。“这就是‘土办法里的学问’啊!”他举着相机跑去找角度,“回去拿给那帮说‘传统没用’的同学看看!”

王师傅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指戳了戳沙堆上的折线,又摸了摸冰凉的钢构。

他想起十年前建怒江桥,自己凭着感觉把桥墩底座往外挪了半米,后来才知道那位置刚好避开暗河——当时只觉得“这样心里踏实”,现在想来,倒真跟启轩说的“经验”对上了。

“你们这些学生娃,”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沙,“能把老理儿变成数,也算本事。”

日头爬到头顶时,学生们趴在绘图板上,把图腾曲线画进桥梁结构图里。周航的绘图本上,门巴族折线成了桥墩护舷的轮廓,苗族银绣的漩涡纹化作斜拉索的锚固点。

“柳工,”他忽然抬头,“您说这图纸拿给设计院,他们能认吗?”

“认不认,得看它站不站得住脚。”启轩拧开搪瓷杯喝了口水,杯壁上印着的“劳动最光荣”早就褪了色。“就像你找对象,光好看不行,得能过日子。”

这话让三个学生笑起来,周航挤眉弄眼,“柳工,听说您对象是歌唱家?上次在电视上看见她唱《折线的温柔》,那裙子上的花纹,跟您这桥墩曲线有点像呢!”

启轩的耳根有点热。他从工装口袋里摸出张照片,是吴玖玖演出完塞给他的,她穿着水蓝色长裙,裙摆上的雅鲁藏布江漩涡纹,还是悦昕帮着设计的。

“她下周来成都演出,”他把照片塞回口袋,嘴角压不住笑意,“说演出完过来看看。”

“那得给她留个好位置!”周航指着3号桥墩的检修平台,“那儿视野最好,能看见整座桥的曲线,像条大项链!”

傍晚收工时,王师傅从工具箱里掏出个红布包,里面是块玉佩,雕着简单的水波纹。“给你对象的,”他把玉佩往启轩手里塞,“我家老婆子当年给我的,说戴这个平安。建桥人,图个安稳。”

启轩捏着温润的玉佩,突然想起悦昕前几天打电话说的事。她跟沈亦臻去苏州看绣娘,沈亦臻他妈托人捎来两床蚕丝被,说是“给孩子们备着”。

“王师傅,”他忽然开口,“您说,今年国庆办婚事,来得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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