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双校的邀约(2/2)

北服的工作室里,缝纫机的“哒哒”声此起彼伏。悦昕正对着学生的设计稿皱眉,稿纸上的藏袍被改成了短款,下摆开着夸张的叉,领口缝着串塑料珠。

“这藏袍改得跟西餐餐巾似的,”她把稿纸推回去,手指点着纸面,“民族元素不是贴标签。你知道藏袍的腰带为什么要系三米长吗?那是牧民夜里赶路,解开就能当被子盖;袖口为什么那么宽?是为了干活时能撸上去,不碍事。这些都不懂,改出来的东西只能看,不能用。”

学生小声嘀咕:“现在谁还管这些?时装周上的中国风,不都是印个龙纹、绣个盘扣就完了?”

张芳芳恰好提着个布包进门,闻言把包往桌上一放,拽出一匹藏青缎子,布料铺开时带着一股淡淡的樟木香气。“那是他们没见过真东西。”她拿起剪刀,咔嚓一声剪出个斜襟,动作干脆利落,

“你外婆当年给藏族骑兵做军装,就把藏袍的斜襟改成前开式,既保留了他们系腰带的习惯,又方便骑马拔枪。这才是真正的跨界——不是让民族的学洋的,是让两边的好处凑一块儿,生出新东西。”

她从包里掏出一本牛皮相册,封面已经磨得发亮。翻开第一页,是张1956年的黑白照片:年轻的外婆穿着自己设计的工装,藏青色的布料上,领口绣着简化的格桑花,既精神又实用。

“你外婆说,‘衣服是穿在人身上的,得跟着人的日子变’。”张芳芳的指头拂过照片,“现在的年轻人日子更活泛了,宋锦也得跟着变,但变的是样子,不变的是让人穿得舒服、用得称手的心思。”

傍晚,柳加林和张芳芳坐在北服的银杏树下,金黄的叶子落在他们膝头。不远处的空地上,悦昕正带学生给宋锦面料做防水测试,孩子们拿着喷水壶往布料上洒水,看着水珠在锦面上滚成小球,发出阵阵欢呼。

柳加林忽然说:“西南交大给启轩排了门课,叫‘桥梁与文化’,下周开课。我琢磨着,下次让他讲讲你爷爷怎么在桥墩上刻水文标记的——每年汛期看水位,那标记比仪器还准,这也是文化,对吧?”

张芳芳笑着点头,捡起一片银杏叶夹进笔记本:

“那我也去旁听。说不定能给悦昕的学生出个题——‘怎么把桥洞里的回声,织成宋锦的纹样’,让钢的硬气和丝的软气凑凑,说不定能出好东西。”

远处的实验室里,启轩正对着电脑调试bim模型,屏幕上忽然弹出悦昕的消息,附了张照片:学生用藏绣的盘金针法,在工装袖口绣了座小桥,针脚歪歪扭扭,桥洞里还绣着朵小花,透着一股认真劲儿。

“哥,陈院士要是问你‘桥梁怎么教服装设计’,你就说‘都得先懂人心——建桥的想着走路的人,做衣服的想着穿衣服的人’。”

启轩看着照片笑了,顺手把爷爷的算草本拍下来发过去,配了行字,“让你学生看看这个——当年算错一个数,工人得多扛十斤钢筋;设计错一个细节,穿衣服的人可能就得遭罪。设计和建桥一样,差不得半点。”

柳加林书房里的两张请柬还在台灯下亮着,烫金的字迹反射着光,像两艘待航的船,正等着扬起帆。

柳加林给纪念相册贴上最后一张照片:启轩和悦昕站在昌赣大桥的观景台上,身后的钢纹布桥体衬着一条宋锦飘带,风把飘带吹得舒展,弧度正好和桥的弧线重合,像钢与丝在拥抱。

张芳芳看着照片,忽然想起年轻时,柳加林在葛溪大桥的工地上对她说的话。那时他刚用算盘算出主缆张力,满手都是汗,眼里却亮得很,“你看这桥,看着是给车走的,其实是给人走的;你织的布,看着是给人穿的,其实也是路——让日子能走得更体面、更舒坦。”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相册上,像给那段话镀了层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