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拔刺与沟通(2/2)

张芳芳把话筒贴得更近,仿佛要把自己的心跳送过去,“周科长,您先别挂,给我三分钟,就三分钟……”

她端起搪瓷缸,咕咚灌一口凉白开,继续说:“谣言说我们的呢子大衣掉色,可您想想,去年冬天您从我们这儿拿的那批藏青大衣,到现在卖了三百件,有没有一件回来投诉?我这里有上海纤维检验所的报告,编号1989-沪纤-076,您随时可以核查。”

对面沉默了两秒,只有老式挂钟“咔哒咔哒”走针。

周科长终于开口,声音低了一度,“报告……你传真过来。”

张芳芳立刻在便签上写下“加急传真”四个字,啪地贴在阿圆脑门,“十分钟内发出去!”

第二通电话:徐州百货大楼针织组

接电话的是位大姐,姓蒋,嗓子沙沙的,像刚倒完夜班。

“张经理,我现在一听见‘逸洋’俩字就头疼。顾客拿着报纸,说我卖假货,要退货退到明年春天!”

张芳芳没急着辩解,而是轻声问:“蒋大姐,您孩子上几年级啦?”

对面一愣,“初三,明年中考。”

“巧了,我表弟也上初三,最怕化学不及格。”张芳芳笑,“咱当姐的,最怕孩子被人冤枉。这批毛衣要是真有问题,别说您,我第一个砸机器。可检测报告在这儿——耐摩擦色牢度4-5级,相当于给衣服打了个满分。您哪天有空?我让人骑摩托把正式报告送到徐州,顺便给您捎两斤桂花鸭,咱们边吃边聊。”

那头扑哧笑出声,“桂花鸭先记账,报告来了再说!”

第三通电话:合肥红旗商场专柜

对方是个年轻小伙,火气旺,“我管你什么报告!我们经理说了,再出问题,我奖金全扣!”

张芳芳把听筒换到左手,右手飞快翻资料——找到了!

“小同志,红旗商场去年12月15号进的那批玫红连衣裙,还记得不?您当天拍了张照片,登在《合肥晚报》‘青春橱窗’栏目。照片里,模特领口第二颗扣子有点歪——那其实是我亲手缝歪的。为这事,我还被师傅骂了一顿。”

小伙愣住,“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模特就是我表妹,我陪她去的。”张芳芳声音软下来,“您愿意再信我们一次吗?这次我把扣子缝正,连裙子一起给您寄过去。”

小伙沉默半晌,嘟囔一句,“……那行吧,我先看看。”

时间慢慢过去,电话机却越来越烫。

张芳芳把客户分成三栏:

“已松口”“再跟进”“顽固堡垒”。

每打完一个电话,她就在旁边画符号:

“松口”画朵五瓣梅,“跟进”画半朵,“堡垒”画刺。

阿圆数了数,下午两点,刺还有三根。

最后一通电话:苏州观前街个体户老金

老金是出了名的倔脾气,电话一通就开始嚷,“小张,我柜台玻璃都让人砸了!你赔?”

张芳芳深吸一口气,干脆把听筒夹在耳边,空出两只手,从抽屉里摸出一张旧照片——

那是1989年春交会上,老金穿着他们厂的西装,站在摊位前咧嘴笑,背后横幅写着“华夏逸洋,值得信赖”。

“金师傅,您西装还合身吗?”

老金愣住,“……合身,咋了?”

“照片我给您留着,明儿一早我亲自去苏州,把西装带上,咱们一起拍张新的。要是布料出了任何问题,我当场剪了它,给您做拖把!”

电话那头静得只能听见老金呼噜呼噜的喘气声。

半晌,他闷声道:“……明儿早点到,我请你吃哑巴生煎。”

挂掉电话,张芳芳才发现落日的余晖为天空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温暖而绚丽。

她揉揉酸胀的眼睛,把最后一根“刺”改成半朵梅。

阿圆端着热咖啡进来,小声问:“姐,要是还有人死咬着不放呢?”

张芳芳望向窗外,夕阳的余晖跳上电话机,像给它镀上了一层金。

“那就再打一次,再打十次。谣言能把布染黑,咱们就把它洗白。”

她端起咖啡,对着电话机轻轻碰杯——

“干杯,老伙计,明天继续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