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余波微澜（2/2）

她坐在一张靠背椅上，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保暖服，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她的眼睛是睁开的，虽然还带着明显的疲惫和虚弱，却重新有了神采，正静静地听着身旁林薇低声说着什么。那枚怀表，被她用一根细链穿起，挂在了脖子上，贴身佩戴着，隐没在衣领之下，只偶尔从缝隙中透出一丝微光。

看到陈默进来，众人纷纷起身打招呼。陈默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随意。他径直走向苏清雪所在的角落。

“感觉怎么样？”陈默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声音不自觉放轻了几分。

苏清雪闻声转过头，看到是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真切的笑意，微微点了点头：“好多了。”她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比之前有力了一些。

“那就好。”陈默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语言在此时的她面前都显得有些苍白。他注意到她面前只放着一杯清水，便下意识地伸手，想将旁边桌上那杯温热的、刚刚由服务机器人送上的温水递给她。

他的手指触及杯壁，而几乎同时，苏清雪也恰好抬手，似乎想去拿那杯水。

两人的指尖，在温暖的玻璃杯壁旁，不期而遇。

刹那间，仿佛有一股微弱的电流从接触点窜过！

陈默的手指微微一僵。

苏清雪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去，速度快得带起了一丝微风。她下意识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动了一下，苍白的耳根似乎泛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红晕。

陈默的动作也停顿了一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那触感冰凉而柔软，带着一丝属于她的、独特的脆弱感，与他指尖因长期握枪和操作控制台而形成的薄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心疼、愧疚和某种更深沉情愫的暖流，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他迅速收敛了心神，面上不动声色，将那杯温水稳稳地推到了苏清雪面前，语气尽量保持着一贯的平稳：“喝点温水。”

“……谢谢。”苏清雪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没有抬头，只是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捧住了那杯水。温暖的杯壁驱散了她指尖的些许寒意，但那瞬间触碰的奇异感觉，却如同烙印般留在了皮肤上，久久不散。

周围的气氛，因为这个小插曲，变得有些微妙的凝滞和暧昧。林薇和周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默契地转过头，假装关注着餐台上的食物。其他几个注意到这边情况的核心成员，也纷纷移开视线，或低头品酒，或假装热烈交谈。

一种无声的、难以言喻的张力，在陈默与苏清雪之间悄然弥漫开来。经历了生死与共，见证了彼此最脆弱和最坚韧的一面，那些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冰山，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悄然融化。只是，积压了太久的前世误解与今生隔阂，让谁都无法，也不敢轻易去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庆功宴还在继续，气氛渐渐重新活络起来。但在这个角落里，一种心照不宣的静谧与微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陈默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偶尔目光会落在苏清雪捧着水杯的、纤细的手指上，眼神复杂。而苏清雪，则一直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水，仿佛那杯水中蕴含着无尽的滋味，只有她自己能品尝得出。

直到庆功宴接近尾声，苏清雪因为体力不支，由林薇扶着先回医疗舱休息。在她起身离开时，她的目光与陈默有了一瞬间的交汇。那一眼，很短，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有未尽的余悸，有隐晦的关切，还有一丝……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明晰的依赖。

陈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舱门关闭，才缓缓收回目光。他独自坐在角落里，指尖无意识地在刚才触碰到的杯壁位置轻轻摩挲着，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冰凉温度。

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正在以一种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速度，悄然软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