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定数（2/2）

“届时，你我兄弟，送他一程便是。既全了你的兄弟之义，亦不违佛祖法旨。绝不会让三弟你为难。”

殿内的争执，似乎因这六句谶语和青毛大圣最终的断言，暂时画上了句号。鹏魔王沉默下来，虽心有不甘，却也知道事不可为。而隐藏在阴影中的黄风，此刻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他不仅听到了自己成为‘取经一难’的定数，更听到了那看似为难、实则充满暗示与界限的‘行动指南’。

青毛大圣最后那笃定的预言，更是让他明白，这狮驼国，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明日，他必须‘自行’告辞。前路茫茫，但似乎，也并非全无‘剧本’可循。这一夜听到的秘辛，将成为他未来安身立命、乃至在这场佛门大计中谋求一线生机的，最关键的依据。

神识悄然收回，黄风独坐于驿馆冰冷的石榻上，心中翻江倒海。青毛大圣的话如同暮鼓晨钟，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首先，他确认了一点：佛祖并非要对他赶尽杀绝。这让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来一些。既然自己是‘取经路上注定的一难’，那就意味着在完成这‘使命’之前，他的性命至少是无忧的，甚至可能……这也是他的一份‘机缘’？

然而，这个认知并未带来多少喜悦，反而引出了更深的思量。他回想起自己偷尝灯油被逐的经过，那般巧合，那般‘罪有应得’……“这尝油遭逐，是不是本身也是‘定数’中的一环呢？”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越想，越觉得这佛界手段，当真是好生虚伪！明明一切都在其算计与安排之中，却偏要营造出种种看似自然发生的因果，将所有的干预都隐藏在‘定数’的面纱之下，没有一丝人为干预的痕迹，让身处其中者，还以为是自身的选择或业力使然。自己仿佛成了一枚棋子，每一步都落在预设的格子里，却还自以为拥有自由意志。

尤其是那最后两句谶语——“莫言灵山云路远，自有莲台降天门。”这听起来像是佛祖的承诺与庇护，意味着他并非孤军奋战，佛门始终在关注。但这话从青毛大圣口中说出，结合那冰冷审视的眼神，只让黄风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梁骨升起，背后阵阵发凉。这‘关注’，是护佑，还是监视？这‘莲台’，是接引，还是……裁决？

一夜无眠。

第二天拂晓，天色未明，黄风便已起身整理好行装。他面色平静，眼底却带着一丝疲惫与决然。他来到黑石神殿，向三王正式请辞。

一切果如青毛大圣昨夜所言。三王并未过多挽留，鹏魔王眼神复杂，欲言又止；白象王依旧那副沉稳模样；青毛大圣则目光深邃，仿佛早已料到。他们客套了几句，便亲自将黄风送出狮驼城，一路送至三十里外。

临别之际，鹏魔王塞给黄风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里面是不少金银财帛和蕴含灵气的矿石，算是川资路费，助他路上使用。青毛大圣则抬手指向西北方向，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往那个方向去吧，或有机缘。”

最舍不得黄风的，自然是鹏魔王。 这位上古妖神，此刻竟也红了眼眶，紧紧抓着黄风的手，虎目含泪：“兄弟……此番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你……你定要保重！若有难处，想办法捎个信来！”

黄风心中亦是酸楚难当，知道这位大哥是真心待自己。他重重回握鹏魔王的手，声音哽咽：“大哥……珍重！你的情义，黄风永世不忘！他日……必有重逢之时！”

二人最后是洒泪分别，身影在晨雾中渐行渐远。

黄风背负着行囊，依着青毛大圣所指的西北方向，踏上了未知的旅途。身后，是再也回不去的狮驼国和情深义重的大哥；前方，是迷雾重重的‘定数’与那场早已为他安排好的‘劫难’。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城郭，然后转身，步伐坚定地没入了苍茫的山林之中。

他的命运，似乎从离开灵山的那一刻起，就已驶入了一条既定的轨道。而这条轨道的下一个站点，或许就是那六句谶语所预示的，与取经人的宿命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