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绝境（1/2）

狮驼洞深处，那方漆黑如墨的水潭旁，暗之大鹏的怨魂不再如胜利者般张扬翻滚，反而像一团被强行压抑的、即将爆发的雷云，低沉地扭曲涌动着。血雾之战确实击退了官军，但这点战果，丝毫无法冲淡它心中那几乎要将它自身都点燃的邪火。

“才歼灭了这点……哼，若是元宵之夜那几百精锐尚在，何止这点数目！”怨魂的意念如同毒蛇般嘶鸣，在空寂的洞窟中回荡，“本尊至少能留下他们上千人！让他们血流成河！”

它所有的愤怒，最终都指向了那看似合作，实则处处算计的‘盟友’。

“还说什么‘不留活口，免落话柄’……放屁！”怨魂猛地撞击着洞壁，引得碎石簌簌落下，“用屁股想想都知道是本尊干的！这狮驼国境内，除了本尊，谁还有这等手段？谁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对抗王师？老秃驴！ 你得了信仰，稳固了你的佛法威严，让老子在这里替你背这口黑锅，承受狮驼国全部的怒火！”

它对这位名义上的‘老舅’恨得咬牙切齿，那源自上古的骄傲让它极度厌恶这种被利用、被推到前台当靶子的感觉。可形势比人强，脱困的希望还捏在对方手中，它再愤怒，也只能将这无尽的怨恨硬生生吞下，那憋闷之感，几乎要让它的残魂都为之溃散。

然而，眼前的麻烦更让它心烦意乱。它“看”向洞窟角落那处不断翻涌着粘稠、猩红液体的血池。池面原本应该浓郁得化不开，此刻却明显变得稀薄、黯淡了几分。施展那笼罩百里的血雾，消耗了池中积攒多年的大量血气本源，这比损失那些妖兵更让它肉痛。这些血气，是它恢复力量、重塑妖身的根本！

而更让它感到无比烦躁的，是此刻摆在面前的“战利品”。

在洞窟另一片较为开阔的区域，两百多名被血雾中无形触手捞回来的妖族士兵，正被一些仅存的、眼神狂热的原生妖匪看管着。他们大多身上带伤，精神萎靡，眼中充满了恐惧与迷茫。

“招安？哼！” 暗之大鹏的意念扫过这群俘虏，充满了不屑与厌烦。它需要兵力，但它更想要的是绝对忠诚、灵智完整的部下，而不是一群需要浪费时间去“说服”的墙头草。

这个过程繁琐得令它发指。先要由手下妖匪进行威逼利诱，宣扬追随大鹏尊者、共创妖族伟业云云。对于意志不坚或贪生怕死之辈，或许有效。但对于那些忠于狮驼国、或是对官府尚存一丝希望的硬骨头，就只能动用最后的手段——

只见一名拒不投降的熊妖士兵被强行拖到血池边沿。暗之大鹏的怨魂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黑气，如同活物般钻入熊妖的七窍。那熊妖顿时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嚎，浑身剧烈抽搐，眼珠上翻，口中溢出白沫。这便是 “移魂大法” ，强行磨灭其本身意志，打上服从的烙印。

片刻之后，熊妖停止了挣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它依旧强壮，但那双原本充满野性与不屈的眼睛，此刻却变得空洞、呆滞，如同蒙尘的玻璃珠。它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需要旁边的妖匪呵斥指挥，才知道拿起武器，走向指定的位置。

“蠢笨！死板！废物！” 暗之大鹏厌恶地“看”着这些被转化后的妖兵。它们保留了肉身的力量，却失去了战斗的灵性与应变能力，在复杂的战场上，作用大打折扣，远不如那些自然启灵、拥有自主意识的妖兵。

看着眼前这两百多号俘虏，想着那需要一个个去威逼、去施法的繁琐过程，以及最终得到的一群“次品”，暗之大鹏那凝聚的怨魂都感到一阵无力般的眩晕。

它恨不得一个念头将这些俘虏连同那没用的手下全都碾碎，图个清净。但它不能。它需要这些“兵力”来撑场面，来执行计划，来应对官军下一次可能更猛烈的进攻。

无穷的愤怒，资源的损耗，繁琐的事务，未来的隐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这位上古妖魔的残魂躁动不已。它那无形的“目光”最终只能死死盯住那汪黑水，将所有的憋屈与暴戾都压抑在翻腾的魂体深处。

它还得耐着性子，亲自监督、偶尔亲自出手，去处理这些让它无比烦躁的“战利品”。为了脱困，为了向如来、向狮驼国、向所有存在复仇，它必须忍耐。但这忍耐的滋味，如同毒药，每时每刻都在腐蚀着它残存的神智。洞窟中，只剩下俘虏的哀鸣、施法的异响，以及那无声却充斥每个角落的、令人窒息的压抑与狂躁。

......

黄风收敛了周身气息，如同鬼魅般潜行在“神识绝域”边缘的密林中。出乎他的意料，预想中那遮天蔽日的血雾并未出现，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和细微的脚步声在耳边回响。他很快便抵达了昨日大军溃败、发现斥候头颅的区域。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他小心翼翼地拨开一丛茂密的灌木，目光骤然一凝！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老树下，赫然站立着一个身影！他穿着狮驼国官军制式的土黄色号衣，但那号衣已经破烂不堪，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污和泥土。然而，让黄风心头一震的是，这个士兵并非人族——他顶着一颗毛发粗硬、口鼻突出的野猪头颅，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混浊而呆滞的红光，巨大的獠牙从唇边呲出，显得分外狰狞。他手中握着一柄制式战刀，但握刀的姿势却显得有些僵硬。

这正是昨日被血雾“勾”走的妖族士兵之一！但他此刻的状态，绝非正常！

几乎在黄风发现他的同时，那猪妖兵混浊的红光小眼也猛地转了过来，精准地锁定了黄风的位置！没有警告，没有喝问，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低沉嘶吼，下一刻，那看似笨拙的身躯竟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同离弦之箭般，挥刀直扑黄风！刀风凌厉，远超寻常士兵！

“好快！”黄风心中一凛，不敢怠慢，侧身闪避的同时，手中官刀顺势上撩，格开这势大力沉的一劈。

“铛！”

火星四溅！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传来，震得黄风手臂微麻。“力量也远超寻常！”他暗自吃惊，这猪妖兵的力量，比生前恐怕暴涨了数成不止！

黄风脚步灵动，迅速拉开距离，试图观察对手破绽。那猪妖兵一击不中，立刻发出狂躁的咆哮，再次猛扑上来，刀法依旧是简单粗暴的直劈、横斩，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招，变化极少，显得异常呆板愚蠢。但他的速度和力量弥补了招式的不足，刀风呼啸，将周围的草木纷纷斩断。

黄风凭借高超的身法与之周旋，官刀几次抓住机会，或刺或划，命中猪妖兵的身体。然而，令他心惊的是，刀刃砍在对方身上，竟发出了如同劈砍坚韧老牛皮革般的闷响！除了留下几道白痕和浅浅的伤口，竟难以造成有效的伤害！这防御力，强悍得离谱！

那猪妖兵对身上的伤口恍若未觉，攻势丝毫不减，反而因为受伤而更加狂躁，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声，不顾自身破绽，一味猛攻。

“这样下去不行！”黄风心念电转，意识到寻常攻击难以奏效。他瞅准一个空档，官刀虚晃一招吸引注意，身形猛地一矮，玄铁钢叉已然入手，用尽腰力，一招“毒龙出洞”，朝着猪妖兵的脖颈猛刺而去！

“噗嗤！”

这一次，锋利的叉尖终于突破了那强悍的防御，深深扎入了猪妖兵的脖子！乌黑的血液顿时喷溅而出。

那猪妖兵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手中的战刀“当啷”落地，双手徒劳地想去抓那贯穿脖颈的钢叉，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异声响。

黄风不敢松懈，双臂用力，猛地一绞一挑！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那颗硕大的野猪头颅，带着一截断颈，被硬生生从躯体上挑飞了出去，“咕噜噜”地滚落到一旁的草丛里。

无头的尸身晃了晃，重重地栽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