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青铜鼎鸣（2/2）

仙帝残魂沉默了。它那由阴影构成的身体似乎更加单薄，仿佛维持这个形态都在加速消耗它本就不多的残魂之力。两点孤高的幽光剧烈闪烁，像是在翻阅被血与火染红的古老记忆。

“……太久远了。”它的声音变得更加缥缈破碎，带着时光也无法磨灭的痛楚与冰冷。“久远到那场倾覆仙庭的背叛与杀戮，仿佛还在昨日。”

它缓缓抬起模糊的“手”，指向那口青铜古鼎。鼎壁上，那些刚刚沉寂下去的仙纹道痕，在幽光的注视下，再次微弱地亮起，尤其是几处描绘着破碎星域、断裂山脉的纹饰，格外醒目，透着一股悲怆与不甘。

“此鼎，名‘坤元定界’。”仙帝残魂的声音里第一次透出近乎实质的肃杀与苍凉。“在昔年仙界……它曾随吾主，镇星河，定万界，掌坤元……是那位存在纵横寰宇的依仗之一。”残魂的气息剧烈波动，带着刻骨的恨意，“然……巨变骤起，仙帝遭戮，群星陨落……吾主被至亲至信者围攻，身陨道消……此鼎亦被重创，核心崩碎，器灵泯灭……吾这一缕分魂携着勉强保存的‘坤元界钥’核心碎片，随鼎身残骸……坠入无尽虚空乱流……最终……流落至此方下界……陷入永恒的沉寂……”

它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悲愤与寂寥。“再醒来……”残魂的幽光转向姬岩，那目光复杂难明，“……承载吾残魂的鼎身残骸，已落入一个邪异祭坛，被当作献祭邪神的容器。那刺神的本源邪力，阴差阳错成了刺激残魂与界钥碎片短暂复苏的引子……而坤元界钥碎片，则成了你与这口残鼎结缘的契机……”

山洞里死一般寂静。只有青铜古鼎偶尔发出的、低沉如呜咽的嗡鸣，在印证着残魂话语的真实。姬岩抱着元宝的手臂有些发僵，喉咙发干。仙帝法宝！这口鼎竟然是上古仙帝的至宝！而那块坤卦板子，竟是核心部件“坤元界钥”！自己无意中卷入的，竟是关乎上古仙界崩塌、帝者陨落的天大因果！

“所以…”姬岩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源’是祖脉本源，‘归’是修复此鼎、寻回力量、溯源旧日，‘钥’…就是那坤元界钥？你引我来此，就是要让坤元界钥回归祖脉核心，尝试修复此鼎？”

“是顺势而为，亦是因果牵引。”仙帝残魂的声音恢复了些许冰冷，“祖脉核心的磅礴生机与坤元之力，是修复此鼎残躯的最佳温床。界钥在你身上散发的同源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了方向。至于你能否承受淬炼，能否引动界钥共鸣，能否活着走到这里…是你的机缘，亦是你的劫数。”它顿了顿，两点幽光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审视，“你…通过了最初的考验。”

“考验？”姬岩心头一凛。

“玉骨金肌初成，身负融合了界钥气息的坤元之力，与此鼎、此界祖脉有了初步联系…这，仅是踏上‘溯源之路’的门槛。”仙帝残魂的身影又淡薄了些，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风中残烛。“前路艰险…修复此鼎，寻回散落的力量与真相…需要持钥者…需要能承载这份因果的人…去走……”

它的身影剧烈地波动起来，像即将熄灭的烛火，迅速变得模糊、透明。

“等等！”姬岩急道，“如何修复？我要做什么？坤元界钥还会回来吗？”

“……时机…未至…”仙帝残魂的声音细若游丝，几乎被古鼎的低鸣掩盖。“先…活下去…变强…彻底掌握你新生的力量…熟悉这口残鼎…它能助你…亦会…束缚你…”幽光最后扫了一眼姬岩，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看向冥冥中的因果。“…警惕…觊觎‘源’与‘鼎’的力量…从未消亡…暗影…已至…”

话音未落，那由阴影勉强维持的人形轮廓，如同被风吹散的最后一缕青烟，倏地一下彻底消散在空气中。两点孤高的幽光也熄灭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凹陷处只剩下姬岩粗重的呼吸声，怀中元宝安稳的细微鼾声，以及那口静静伫立、紫金微光彻底内敛、重新变得冰冷古朴的青铜古鼎。

“仙帝残魂…坤元定界鼎…”姬岩喃喃自语，看着那口沉默的古鼎，眼神无比复杂。震撼、沉重、一丝茫然，还有被卷入上古仙界恩怨的窒息感。仙帝至宝，溯源之路，坤元界钥…这些字眼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他缓缓坐回冰冷的岩壁，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鼎身上那些描绘着破碎星河的仙纹。触感冰凉粗糙，带着青铜特有的硬度。那些断裂的山脉纹路在指尖下沉默着，再没有之前的游动。这口鼎，不再是单纯的武器或工具，它变成了一座沉甸甸的墓碑，一段被血染的因果，压在了他的肩上。

祖脉深处传来极其微弱却清晰的脉动。姬岩闭上眼，丹田气海深处，那缕融合了祖脉暗金本源与一丝微弱紫气（界钥气息）的坤卦之力温顺地流转着，与那遥远的脉动隐隐呼应。玉骨在血肉下支撑着身体，沉重而稳定。力量感还在，但这力量背后牵扯的因果，让这力量似乎多了一层更深的寒意——持钥者的宿命？还是无法摆脱的旋涡？

元宝在怀里翻了个身，小爪子无意识地挠了挠他的胳膊，发出细微的咕噜声。这真实的触感将姬岩从沉重的思绪里拉回些许。他低头看着小家伙沉睡的脸，那纯净的依赖感像一道微光，稍微驱散了心头的阴霾。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土腥和凉意的空气涌入肺腑。仙帝残魂最后的话在耳边回响：“先活下去…变强…掌握你新的力量…熟悉这口鼎…” 是啊，无论前方是通天仙途还是无间炼狱，路，终究要一步步走。溯源之路、修复仙鼎，这些太过缥缈宏大。眼下最实在的，是这身刚刚淬炼出的筋骨，是这口藏着仙帝残魂的古鼎，是身边这个还需要他守护的小家伙。

姬岩伸出手，不是去催动神力，而是带着一种全新的、近乎审视的专注，轻轻按在冰冷的鼎腹上。鼎身沉默依旧，那些破碎的星域纹饰在昏暗光线下静静蛰伏。他尝试着将一缕意念，连同丹田中那丝带着暗金与紫气的坤卦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入鼎中。没有残魂的回应，没有浩瀚的力量反馈，只有一片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沉寂黑暗，以及黑暗中隐隐传来的……某种破碎道痕的低语。

他没有气馁。残魂说过，要熟悉它。一次不行，就十次，百次。这口鼎既然选择了他，或者说，他身上的坤元界钥碎片选择了他，那他们之间，就注定要绑在一起，在这条充满未知与凶险的“溯源之路”上走下去。暗影已至…姬岩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岩壁的阴影。残魂最后的警告绝非虚言。变强，是唯一的生路。

远处，祖脉能量流依旧在不息奔涌，发出沉闷的涛声。而在那更深处，刚刚遁入的坤元界钥，正悄然改变着什么，尝试着修补那沉睡巨兽的伤痕。姬岩收回手掌，抱紧元宝，靠着岩壁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没有沉入睡眠，而是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开始一遍遍搬运丹田那缕特殊的坤卦之力，同时分出一丝心神，如同盲人摸象般，持续地、耐心地探索着那口沉默“坤元定界鼎”的冰冷内壁。

路很长，且遍布荆棘与未知的阴影，但脚步，已然无法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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