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鼎吞兽血，父窥真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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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汁浸透兽皮，沉沉压在姬氏聚居地的石屋上。篝火在寒风中明灭，映照着巡逻战士疲惫而警惕的脸庞。空气中残留着未散尽的铁锈腥气，那是白日里修补防御工事时留下的味道，也掺杂着更深处、更幽冷的荒兽气息，提醒着昨夜的血腥仍未远去。

石屋内，一盏昏黄的兽油灯摇曳着，将青叶忙碌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在冰冷的石壁上。她正用粗糙的麻布蘸着温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姬岩红扑扑的小脸和脖颈。小家伙洗得干干净净，换了身柔软的旧皮袄，被安置在铺着厚厚干草和兽皮的简陋小窝里，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小脑袋一点一点，像只倦极了的小兽。

“乖，小石头，睡吧，睡醒了就好了…”青叶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带着安抚人心的韵律，手指拂过他额前微卷的乌发。白日里追逐蝴蝶、勇擒凶兽幼崽、又遭逢父亲雷霆震怒的惊心动魄，似乎终于耗尽了这个小小身体里过于旺盛的精力。

姬岩含糊地“嗯”了一声，长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终于沉沉睡去，小胸膛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那张在睡梦中显得格外无辜纯净的小脸，让青叶悬着的心稍稍落回实处。她轻轻叹了口气，吹熄了油灯，只留下火塘里未燃尽的炭火，散发着微弱的光和暖意。

夜，更深了。

不知过了多久。

“呜…”

一声极细微、带着痛苦意味的呜咽，如同受伤幼兽的呻吟，打破了石屋内的静谧。

青叶猛地惊醒，侧耳倾听。声音来自姬岩的小窝。

她立刻翻身坐起，借着炭火的微光看去。只见小窝里的姬岩蜷缩成了一团，小小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他紧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小脸上褪去了红润，透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白。豆大的冷汗正从他额头、鬓角渗出，迅速打湿了柔软的胎发，黏在皮肤上。他似乎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小石头！”青叶的心瞬间揪紧，扑到小窝边，伸手一摸他的额头——冰凉！再探脖颈和手心，同样是冰凉的冷汗！

不是发热，是…阴寒！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青叶慌了神。白日里虽然受了惊吓，也淋了风，但回来时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手忙脚乱地解开姬岩的皮袄，想检查他身体是否有伤，又赶紧去火塘边拨旺炭火，将一块烤得温热的石头用兽皮裹了，塞进姬岩怀里。

然而，那点暖意如同泥牛入海，姬岩的身体依旧冰冷颤抖，冷汗冒得更凶了。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微弱，小脸痛苦地皱成一团，仿佛体内的热量正在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疯狂抽走！

“来人！快来人啊！”青叶的声音带着哭腔，朝着门外嘶喊。她不敢离开姬岩半步，只能寄希望于守夜的战士能听到。

就在青叶六神无主、恐惧蔓延之际——

嗡！

姬岩意识海深处，那尊亘古沉寂、散发着冰冷微光的青铜古鼎，似乎感应到了宿主生命本源的剧烈动荡与流失，鼎身之上，厚重绿锈覆盖的某处，一道极其复杂、如同纠缠锁链又似古老封印的纹路，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股冰冷、浩瀚、带着绝对吞噬意志的波动，瞬间从鼎身弥漫开来，扫过整个意识海！

这股波动并非针对姬岩的灵魂核心，而是如同饥饿的巨兽张开了无形的口器，贪婪地、本能地锁定了姬岩体内正疯狂流失的那股“热流”——那是他幼小生命最本源的精气，是支撑他活力与生机的根基！这股本源精气正在被一股源自白日里那场意外遭遇的、阴冷凶戾的气息所侵蚀、掠夺！

轰！

无形的吞噬之力降临！

如同深渊巨口猛然合拢！

那股正在姬岩体内肆虐、贪婪汲取他生命精气的阴冷凶戾之气，如同遭遇了天敌！瞬间被这股更霸道、更蛮横的吞噬之力锁定、撕扯、强行拽离了姬岩的筋骨血肉，化作一道极其微弱的、带着惊恐与不甘意念的灰黑色气流，被强行拉扯着，投向意识海中那尊缓缓旋转、散发着冰冷微光的青铜古鼎！

鼎腹之内，仿佛存在一个无形的旋涡。灰黑色气流一接触到鼎壁，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泛起，便如同投入熔炉的残雪，瞬间被分解、吞噬、消化得一干二净！

冰冷的鼎身表面，那层亘古不变的微光似乎…稍稍凝实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与此同时，姬岩体内那股被掠夺生命精气的可怕趋势，戛然而止！

“呃…”蜷缩颤抖的小小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如同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姬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呛咳声。他依旧闭着眼，但小脸上的青白之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冷汗也不再汹涌冒出，只是身体还残留着过度消耗后的虚弱，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地瘫在兽皮上。

“小石头！小石头你怎么样？”青叶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冰凉的小身体，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正在逐渐恢复平稳，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令人心悸的死寂阴寒感已经消失了。她喜极而泣，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没事了…没事了…吓死青叶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自己的呼喊和温石起了作用，或是少主冥冥中的庇佑。

然而，吞噬了那股阴冷凶戾之气，暂时稳住了姬岩生命本源的青铜古鼎，并未就此沉寂。那股源自本能的、被“食物”短暂激活的吞噬欲望，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草堆，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鼎腹内无声地燃烧、蔓延！

鼎壁上，那道刚刚闪烁过的、如同纠缠锁链般的复杂纹路，光芒虽已隐去，却留下了一丝躁动的余韵。一股微弱却无比贪婪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从鼎身悄然探出，穿透了意识海的壁垒，在姬岩小小的身体内急切地扫荡、搜寻…

饿…

不够…

需要…更多…气血…能量…

这股意念冰冷而纯粹，带着最原始的索取欲望。它掠过姬岩虚弱的本源，掠过被“震”卦能量浸润得坚韧却依旧幼嫩的筋骨，最终，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猛地锁定了——

白日里，石屋门口泼溅进来的、此刻早已干涸凝固在冰冷石地上的、属于那只被姬战劈死的荒兽的…暗红色血迹！

那血迹早已干涸发黑，失去了大部分活性，但其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丝极其微弱、驳杂不纯、却蕴含着荒兽生命精华与暴戾意志的…气血碎片！

这股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能量，对于此刻被贪婪吞噬欲望驱使的青铜古鼎而言，却如同沙漠旅人眼中的一滴甘泉！

嗡！

无形的吞噬之力再次发动！

这一次，目标直指地面！

一股极其微弱、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无形吸力，以姬岩小小的身体为中心，骤然扩散开去，精准地笼罩了石地上那几片干涸的暗红血渍！

嗤…嗤…

极其细微的、如同水汽蒸腾的声音响起。

那几片干涸凝固的暗红血渍，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强酸，表面竟极其诡异地开始软化、消融！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暴戾气息的暗红气流，如同被剥离的残魂，从干涸的血迹中被强行抽取出来，化作几缕肉眼难辨的微尘，瞬间被那股无形的吸力牵引，穿透了空间的距离，没入姬岩的眉心！

意识海中，青铜古鼎微微震颤，鼎腹内无形的旋涡转动，贪婪地将这几缕微弱的荒兽气血碎片吞噬、分解、炼化！鼎身散发的冰冷微光，似乎又凝实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丝。

石地上，那几片暗红血渍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几块颜色略深的石面痕迹。

而沉睡中的姬岩，身体再次无意识地轻微痉挛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荒兽特有腥气的暖流，伴随着一丝丝狂暴混乱的意念碎片，被青铜古鼎炼化后，如同涓涓细流，反哺融入了他虚弱疲惫的筋骨血肉之中。

他那苍白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一抹极其健康的红晕，呼吸变得更加悠长平稳，甚至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如同饱食后的小兽般的呓语。身体深处那股过度消耗的虚弱感，竟被这微弱的暖流驱散了大半！

青叶抱着他，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在回升，气息也变得安稳有力，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只当是孩子熬过了那阵莫名的阴寒，疲惫地睡熟了。她哪里知道，就在这片刻之间，她怀中的小主人，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更经历了一场无声而诡异的“进食”。

***

接下来的几日，姬岩恢复了往日的活力。追鸡撵狗，爬高摸低，力气似乎还比之前更大了几分。只是青叶看得更紧，几乎是寸步不离，连睡觉都把他箍在怀里。

姬战也仿佛忘了那晚石屋内的惊骇一幕，或者说，他将那份惊疑与凝重深埋在了心底，如同蛰伏的火山。只是投向姬岩的目光，偶尔会变得格外幽深，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专注。

这天正午，姬战带着狩猎队归来。收获不算丰盛，只有几头体型不大的山彘和一头铁背苍狼。血腥气在聚居地弥漫开，引来了孩童们好奇又畏惧的围观。

姬岩也被青叶抱着挤在人群外围。小家伙似乎对这种场面早已习惯，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地张望着，小鼻子还下意识地嗅了嗅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

战士们熟练地将猎物拖到聚居地中央的空地上，开始剥皮放血。温热的兽血汩汩流出，汇聚在粗糙石地上挖出的浅坑里，散发着浓烈的腥甜气息。

负责处理猎物的战士拿起一个厚实的黑陶罐，准备收集这宝贵的兽血——兽血是调制某些疗伤药膏和淬炼战士气血的辅助材料，在部族里是重要的资源。

就在这时，青叶怀里的姬岩，身体猛地一僵！

他琥珀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石坑里那汪不断汇聚、暗红粘稠、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的兽血！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源自意识海中那尊青铜古鼎的、前所未有的强烈渴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姬岩幼小的意志！

饿！

好饿！